饭吃完,散伙儿。兄弟俩一起出门,他们今晚有个酒局要一起去。
上了车,郑宇盛持续攻击李正宰,你是不是个男人。女朋友都不在了,李正宰能惯着他?
“你是男人,就会婆婆妈妈的讲小话,做了什么男人该做的事吗,就跑来跟我叨叨叨。”
“说的像是你做了一样,我好歹讲了小话,你呢?”
“我坐实了传言啊。”
“......啊?”
李正宰一个白眼翻过去,“啊你个头,金光植进医院还是你跟我说的,你不是知道么。”
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有兄弟事的郑宇盛有点懵,“你动的手?那你之前不说?”
“我说什么?”李正宰失笑,“你傻吗,韩舒苒什么人你看不出来,那姑娘就是看起来凶,上真格的就软了。她自己软萌软萌的,也希望我是软萌的,那我就软萌好了,干嘛非得拆穿。”
郑宇盛表情扭曲一瞬,“你们俩谁配得上软萌这个词?”
“你软萌,又软又萌,行了吧,闭上嘴我告诉你。韩舒苒遵纪守法,我也是良好市民。”市民一号让市民二号小心嘴巴,“你要是说漏了.....”
韩舒苒漏了,露馅了。本以为是一国的‘学姐’被学弟发现,她跟他压根不是一路人,学弟开始了他的反击。
还是先说说后辈反击前辈的结果吧,硬刚的招都用出来了,在大面积的舆论攻势下,韩舒苒接到了金基德的电话,喝一杯吧。
再度见面的前后辈酒桌上的氛围不怎么样,主要是金基德很不爽,韩舒苒还是很老实的,该道歉道歉,该认错认错,又不是死敌没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前辈话脏的像是要跟后辈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但前辈没有跟后辈要违约金,两人和平解约,韩舒苒的剧本版权也收回。钱么,当初收了多少原样退回去啊。
酒局结束,在饭店门口分开时,金基德突袭问她,“金光植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愣怔一瞬的韩舒苒秒答,“活该。”
金基德一个眼刀飞过去,转而又笑了,笑着跟后辈讲,“你不适合我这条路,李沧东的路你也不适合,李在镕.....就那样。小姑娘,你得自己走出条路来,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己趟出来的路。你跟我学不到东西,跟李沧东也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记住了。”
微愣片刻的韩舒苒站直,恭恭敬敬给前辈鞠一躬,多谢指教。前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弯腰,等她一弯到底,眼底隐隐有了笑意,不等她抬起身来就抬脚要走。
韩舒苒却在听到脚步声时快速直起腰对他说了一句,“齐白石是大家,跟您一样,能代表一个国家的艺术家。”
脚步微顿的金基德随意的拜拜手,这次,真走了。
齐白石先生曾对一位模仿他的画到达以假乱真境界的学生劝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话每个人有不同的理解,金基德劝诫韩舒苒的是,别人的路让别人走,生生死死都与你无关。在韩舒苒的理解里,这句话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创作都是由心出发,李沧东是,他是,未来,她也会是的。
别人的路走到了尽头,镜头见证了一场或者应该说是两场死亡。这份死亡通知书在秋末,被一位肚子已经平了的少女,送到韩舒苒的手上。
韩舒苒没想到她会再见到这个姑娘,目光盯着她的肚子停顿两秒,再问,“您来是.....”
“给你这个。”少女把一个包装简陋的光碟递给韩舒苒,就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连个外壳都没有。
接过塑料袋的韩舒苒打开一看就一张光碟,一时有些疑惑,正要问,电光火石之间她猜到了这是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
少女好奇的凑近她,眼神像是在瞧什么稀罕物种,“这世上真的有你这种人哎,会因为没办法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愧疚难当?”说完就乐,“他让我告诉你,我名下现在有一辆车,两栋房子,我要准备移民,他说你会出钱买我的房子和车,让我移民,你会吗?”
韩舒苒有些喘不上来气,尽可能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想去包里拿手机的手却一直在抖,抖的拉链都拉不开。少女看她‘帕金森’的样,伸手拉下她挂在肩头的包,自己把手机翻出来,再递给她。
用力捏了数次拳头才稳住手的韩舒苒,在腿上擦了手汗,接过手机,群发信息,借钱,同时问少女,“你要卖多少?”
“我不知道啊,我不懂这个,他说你说多少就多少。”
一辆顶配的路虎,一栋清潭洞的大平层,还有一家江南的夜店,这些值多少钱?韩舒苒也不知道。
男朋友知道,男朋友在收到借钱短信时就打来了电话,问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问他方不方便过来。
飞车赶来的李正宰到时以为就韩舒苒一个人蹲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他快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想问出了什么事,却看到女朋友指着他身后。
他身后是车,车后慢悠悠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看脸很年轻,气质却隐隐有些风尘味。
之后的事韩舒苒其实不太清楚,之后韩舒苒被男朋友劝上楼,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楼下的李正宰叫来了兄弟,他现金不够。兄弟来了,钱凑齐了,一行人转道去看房子和车,再带上房产经纪人和律师,一起给东西估价,再谈交易要怎么做。
楼上的韩舒苒没挪过窝,她一整晚就干了一件事,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去看一朵花的盛放和凋零。
金泽维到底还是拍了那部短片,按照他最初的剧本拍,结局也就是他计划好的结局。
学弟用自己的遗作给学姐写了一份信,学弟告诉学姐,你救不了我,如同你救不了你自己。
学姐凝视了一夜的深渊,深渊里有学弟,有终日不见笑言的母亲,有宁愿死在实验室也不愿意回家的自己。凝视深渊之人险之又险的要被代入深渊,她已经去过一次,她已经了结过自己一次,太容易被带入第二次。
天堂伴随着晨光而来,天蒙蒙亮之时,李正宰和郑宇盛带来了那个少女。
兄弟俩都没进门,他们让少女进门。
少女还有话跟这位只见过两次,这次是第三次的姐姐说。
“他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死,他为我接生的,那孩子也是他当着我的面掐死的。他握着我的手,让我拿着刀捅爷爷,再用那把刀捅他。他跟我说,他们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生,我杀了爷爷也杀了他,才算报了仇。既然报了仇,以后的人生,就好好活吧,连带他那份好好活。”
“那算什么仇,明明是恩情。他是我的大恩人呢,他把爷爷的头颅送给我作为离别的礼物,我也送你个礼物吧。他说,你是他的恩人,说你告诉他,我们这样的人也能换个活法,只是他累了,不想折腾了。”
天明明只是蒙蒙亮而已,不知为何,少女站在窗台边,天好似就大亮了。
光下的少女对只差一步就被黑暗吞噬的姐姐说。
“他让我跟你说,谢谢你跟个傻子一样想拉他一把,虽然蠢但也谢谢。如果当初有人拉他一把,如果当初他能遇到剧本里的妈妈,那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你说谎,他不可能这么说。”
“嗯,我说的,我想说,如果我遇到是你,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但我也很开心,我遇到了他,遇到了你们,谢谢。”
屋内隐隐响起悲鸣,似野兽,似人类。
似光,似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