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邈道:“今日既然事宣布如此大事,朝中重臣该当全部在朝方可,杨大人难道没发现兵部尚书杨一清大人,英国公、镇国公两位国公都没上殿么?这三人不到场,圣旨不能宣读。”
……
皇宫中的景致一如从前,宋楠曾无数次的出入大明门进宫,但这一次,却感觉截然不同。熟悉的红墙碧瓦大殿华宇默默矗立,春风中灿烂葱郁的绿树红花争奇斗艳,在这一切充满华美生机的表象前,宋楠却看到了生机背后的死寂,嗅到了馥郁背后的腐朽。
宫中大道寂寥无人,宋楠和王勇两人走在宽阔的道路上,耳边萦绕着自己的足音的回响,让人的感觉很不好。
由于已经知晓正德被移居养心殿,宋楠便不再去往乾清宫的方向,而是左转往北,直奔养心殿。养心殿毗邻慈宁宫,本是皇帝的小憩之所,根本不是正式的皇帝居所,将正德硬是从乾清宫移居于此,从宫内礼仪上便已经不合了。张太后给出的移宫理由是便于自己接近探望,并说自己梦中梦到菩萨的指点说,皇上住在乾清宫中不利于康复龙体,说养心殿才是最佳的静养调理的住处,故而将皇上移居养心殿。
慈母拳拳之心当然值得尊重,朝中大臣们也不会反对,谁反对便是谁不想让皇上康复,加上杨廷和费宏等人极力支持,这一切便顺利实行了。
但宋楠心里却很明白,这实际上是将正德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让病重的正德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控制;乾清宫中的大批太监和侍卫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调离这些人或者安插自己人进去监视,倒不如直接将皇上移居,养心殿中的内侍全是太后指派的人,这样一来,便将正德彻底的与世隔绝了。所有出入其中探望的官员和人等都需的经过太后的批准,太后一句‘皇上需静养,不宜多打搅’便可将所有不希望他们见到皇上的人统统拒之门外。
正德移居养心殿之后,其实只是一个剩下一口气的躯壳,唯一的悬念是,他何时会死去,是今日还是明日。
养心殿外阶上,二十余名带刀官叉手而立,宋楠和王勇出现在殿前台阶上的时候,一干人等如临大敌,手握腰间兵刃看着两人。
宋楠立定,沉声道:“尔等派人去通禀一声,镇国公宋楠求见皇上。”
一名带刀官头目上前拱手施礼道:“太后有旨,皇上养病期间概不见客。”
宋楠冷声喝道:“什么话,皇上病重,我来探望都不让?你们不能做主,便去禀报太后,说宋楠今日一定要见皇上。”
那带刀官头目倒也不敢擅自做主,使了个眼色,两名带刀官匆匆下阶往慈宁宫中去请示。
王勇低声在宋楠耳边道:“大人,须得赶紧通知万志,以防不测。我瞧着这形势不对。”
宋楠微微点头道:“是,这正是我需要你去做的,不过看样子他们准备的很周全,万志和锦衣卫大汉将军营被调往西苑,这一路上怕是守卫森严,恐怕容不得你到西苑,便会被人半路阻拦。”
王勇咬牙道:“去不了也要去,卑职便是杀出一条血路也要去。”
宋楠摇头道:“那是不成的,这是宫中,一旦你动手,便给他们杀你的理由,事儿办不成还枉送性命。”
王勇跺脚道:“那怎么办?”
宋楠道:“你即刻去寿宁宫见康宁公主,我这里有一封写好的信,你交给公主,她自会想方设法送你去西苑;不过你去寿宁宫的路上要小心盯梢之人,否则恐怕他们有所防范。”
宋楠伸手入袖,将一封折的四方的信塞入王勇手中,王勇迅速将信塞入怀中,朝宋楠拱手低声道:“大人要小心,只留下大人一人,卑职心中甚是不安。”
宋楠摆手笑道:“多你一个可并不能保证我安全,能否见到万志才是关键,去吧。”
王勇不再多言,抬脚下阶便走。殿门前的带刀官头目见宋楠和王勇嘀嘀咕咕半天都伸着脖子想偷听,但无奈两人声音太小,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见王勇忽然掉头离去,带刀官头目心知必有蹊跷,微微摆手朝殿侧树丛后做了个手势。
宋楠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那里,只见数条人影从树影花坛之后现身,直追着王勇的背影而去,宋楠心中暗暗吃惊,为了对付自己的到来,太后和杨廷和也不知按照安排了多少人隐蔽窥伺,可谓算计周到煞费苦心了。
……
两名去慈宁宫报信的带刀官匆匆而来,附在带刀官头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带刀官头目点点头,转头朝宋楠拱手道:“国公爷,太后刚刚去了奉天殿接见群臣,这懿旨是请不到了;没有太后的允许,卑职等不能放您进去。”
宋楠心中惊讶,太后去奉天殿接见群臣,显然是和那份遗诏有关,看来是要当着群臣的面提前宣布遗诏,这一手叫做赶鸭子上架,遗诏宣布,昭告天下之后便成定局,来个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
宋楠冷声道:“我远道回京,茶水没喝一口,听闻皇上病重,更是忧心如焚;进宫来无非是要见圣上一面,这件事其实很寻常。太后既然无暇,你们便先放我进去见皇上,我见了便走,事后若太后怪罪下来,我自去替你们担当便是。”
带刀官头目摇头道:“那可不成,太后懿旨说了,若无她老人家的准许,随便放人进去,打搅了皇上的静养,咱们兄弟统统都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