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一只尘土满面的大军从满天沙海之中走了出来,出现在磴口以东的开阔草原上。
就像是从当地流传的沙海鬼怪的传说之中走出的一般,这只数万的大军全部带着口罩面罩,浑身上下全是沙土,走在草原上身上的沙土扬起的灰尘看起来就像这些是沙子做的一般。
几名在草原上玩耍放牧的鞑靼少年首先看到了这黑压压从沙漠中走出的一队兵马,他们望着源源不断从沙枣和沙柳树丛中走出的这些人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恐惧,在商量之后,他们立刻骑着他们马儿飞奔回磴口小镇,四处传递着沙漠中鬼怪军队复活的消息。
磴口镇中本来只有千余牧民聚集,同时也驻扎着三百余名鞑子士兵,在弄清楚情况之后,鞑靼牧民和士兵们陷入恐慌之中。这里和前方的乌海虽然远隔百里之遥,中间也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沙漠,但是乌海被明军攻陷的消息可比明军的脚步要快的多,他们也在两日前便知道了乌海陷落,达延汗退守杭锦的消息。突然间,攻下乌海的数万明军齐刷刷从沙漠中冒出头来,怎不叫他们魂飞魄散。
好在这些明军一个个看着像是凶神恶煞,但刚刚走出沙漠的他们却是疲惫不堪,在草原上流淌的小清河旁,这些沙人一个个疯了似得窜入河水中痛饮清水清洗污垢,将一条澄清见底的小河折腾的像是黄河之水一般的浑浊不堪。
鞑子百姓和士兵们无暇埋怨明军的无礼,他们知道,当明军士兵恢复了体力和生气,那便是悲剧的开始,流传至此的种种关于明军杀人不眨眼生吃人肉的传言让他们将明军视同魔鬼,于是他们果断的利用这段时间的空隙选择了逃离。
于是乎,在明军休整的两个时辰之内,整个磴口镇已经空无一人,千余百姓和鞑子兵早已舍弃了这里,坐着渡河的羊皮筏往黄河北岸划去,对岸不愿便是临河县,哪里有三千多鞑靼兵马驻守,有了他们,再加上隔着一条滔滔黄河,心里会踏实很多。
宋楠从耳朵里挖出一大坨湿了的泥沙,鼻孔嘴巴眼窝耳道凡是有孔的地方,在跨越身后的这片沙海之时都被灌满了沙子。宋楠虽然根据后世在沙漠中探险过几次的经验做了部署,对沙漠中的种种难题做了应对,但整只兵马还是极其艰难的才横穿过来,一路上也损失了数百士兵和不少物资,不少士兵是走着走着便迷了路,然后便一路走向沙漠深处再无回头的机会。事前在乌海找到的几名鞑子向导起了关键作用,宋楠起初还小心翼翼的担心他们会故意带错路,每隔一段时间宋楠便要派人去验证他们指出的方向是否正确,简易的指北针是最好的检验手段。到后来,宋楠发现这些鞑子向导并非舍身取义之人,他们也想活命,所以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全身湿淋淋的大军就地扎营生火,烤干身上的衣物吃上一顿热乎乎的肉粥,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这是恢复体力的最好办法。所以,即使斥候骑兵禀报磴口镇上的鞑子兵和百姓纷纷逃离,北边黄河岸边十几条船只被焚毁的消息,宋楠也并没有采取任何的举动。他知道,现在首要之务是迅速恢复体力恢复士气,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傍晚,夕阳落下西边的山头之后,空旷的草原上暮色四合,北风吹得人身子发冷。一队骑兵正飞驰往北,来到滔滔的黄河岸边。轰鸣奔腾的黄河就在眼前横亘,堤岸之下浊浪滔天,黄色的洪流裹挟着树木沙土滚滚奔流,连胯下的战马都惊骇的毫无声息。
看着稍微平坦的一处岸边烧成灰烬的十几艘木船,宋楠紧皱眉头,看来这里便是今天上午鞑磴口镇的鞑子逃走的地点,眼前的这片河道浊浪滚滚,看上去绝非是渡河的好地方,也不知那些鞑子是如何渡过黄河的。宋楠深知,这样的渡河地点是绝不适合大军渡河的;士兵们不识水性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战马火箭炮以及重型的物资无法运过黄河,那是绝对不成的。
“大人,对岸便是临河县,那山崖之东雾蒙蒙的地方便是哈喇江的入口,这里地势如此险要,大军渡河恐有些难度。”万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