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泊舟声音平淡,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夫人呢?”
“夫人?”山行想了想,“我父亲现在还没回来。夫人应该还在读书。”
“天都快黑了。”蔺泊舟斜了斜天色。
“这么晚了?”山行拍了拍脑门:“那夫人估计被我爹留堂了。我爹教书的暴脾气王爷清楚,多聪明的人都得挨他的戒尺,等等,要是换成夫人——”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儿沉默。
蔺泊舟看他一眼。
山行立刻甩锅:“找我爹教他识字这个建议不是我提的吧?不是吧”
“……”
蔺泊舟实在懒得跟他计较,道:“去看看。”
院子里,日头渐渐阴了,孟欢趴在桌上用毛笔写字,雪白的小脸蔫蔫的,垂头丧气,但表情又很隐忍坚强。
他身前脸色铁青的山枢拿着戒尺,垂头看桌面糊了墨团的稿纸,神色凝重。
屋檐下侍女风枝咽了咽口水,和阿青嚼舌头:“夫人还没记住啊?”
“好像又写错了两个字,不然咱们改天再学吧?这么晚,该准备晚饭了。”
“要不你去跟山枢老爷提议,今天先放学,明天再学?”
“……你怎么不去?”
侍女俩嘀嘀咕咕,转身去了灶房。
孟欢将墨水重新蘸墨,确认这两个字已经记好,道:“先生,我记住了,可以重新听写。”
小老头板着一张脸,抑扬顿挫地念:“鵝,鴨,鷄……”
擦了擦额头的汗,孟欢紧张不已,莫名想起了鲁迅三味书屋里的塾师,气氛也这么恐怖吗?
脑子里的记忆又开始模糊,孟欢连忙挥去胡思乱想,避免忘掉字该怎么写。
“龜……”
念到这个字孟欢手指一顿,后背发凉。
“完了。”
小老头皱眉:“夫人。”
孟欢忍住想哭的冲动,留下一个空位:“先生念下一个吧,我一会儿再想想。”
再想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一而再再而三地写不过,孟欢心情变得极差。他落笔更加沮丧,唇瓣也往下撇了撇,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过也就这时,门口响起动静,是侍女的声音。
“拜见王爷。”
孟欢侧过头,斜光的残影正好落到院门,昏黄朦胧,将门口高挑的青年染出了阴影,有种油画般的美感。
蔺泊舟换下了蟒袍,穿着玉白色的常服,显得极为深俊高雅,看见孟欢这张小苦瓜脸,没忍住露出了点儿笑意。
蔺泊舟?
……怎么来了?
孟欢刚紧张,耳边响起小老头冷漠的声音:“鱉。”
“……”孟欢连忙低头。
赶在山枢起身作揖前,蔺泊舟先道:“伯父不用拘礼,该忙就忙,本王只是过来转转。”
接着,那声音转到了头顶。阴影垂落,大概隔了两三步,孟欢察觉到蔺泊舟走到自己跟前,挡住夕阳的热光,正垂眼看自己写的字。
燥热的余温中透过了他身上的檀香,热热的,让孟欢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
孟欢字本来就写的难看,被他一看,联想到他高水平的文化素养,手里的笔变得更加沉重,慢吞吞地鬼画符,一笔一划难看得不行。
“……”
耳边响起蔺泊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