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喑哑至极。
“……”
孟欢心口猛地刺了一下,难以言喻的酸疼感涌出。
不要。
他不要穿进书里只是一场幻梦,他不要和他并肩这么久,却是水月镜花。他和蔺泊舟在一起,不想离开这里,他就想待在这里世界,永永远远和蔺泊舟在一起。
孟欢想睁开眼,想站起来,可肩膀好像灌了铅似的无力,整个人也像被一层混沌隔阂着,声音和眼前的影子越来越远……
漫天的迷雾充斥在眼中,周围一片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孟欢发现自己能站着了,他尝试活动手腕和肩膀,往周围打量时,眼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两扇门。
——像两块清晰放大用来看电影的电子屏。
一块电子屏里是高楼大厦,繁弦急管,是明星海报和明亮的灯火,千百万家灯火通明的窗户里,有一家孟欢租住的房子,桌上数位板里一半的画还没画完,旁边一个ipad,ipad上放着最喜欢的搞笑综艺片,时不时传来热气腾腾的,哈哈哈的笑声,整个世界既热闹又匆忙。
另一块电子屏里,昏黑的黎明,沉重的木质殿阁,皇宫檐角的下弦月,无数道身影守在病人的榻前,一身暗金色的龙袍,蔺泊舟站在那里,影子被烛光拉的很长,气氛压抑至极。
一个道士手拿着钵和魂幡,正在敲敲打打,围绕他的凤榻来回走,将一些符水撒在他身旁的被子,烧几张黄纸。
道士在做法,可这显然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孟欢本来有点儿想笑,但看到蔺泊舟阴郁的眉眼时,忽然觉得笑不出来了。
道士道:“陛下为真龙之体,天下莫大煞气也压不过陛下体内的纯阳真气,陛下若是真心救回皇后,请遵照贫道的指示行事。”
蔺泊舟手从流纹的袍袖中探出,瘦削有力,他垂下眼睫,身姿清雅至极,行为却无半分端正。
他青着眼,问:“要朕做什么?”
道士说:“皇后体内的恶鬼怨气极重,普通法宝已经压制不住了。方才贫道说了,这天下最纯真的阳气也抵不过陛下九牛一毛,而陛下此身最精华之物,乃是陛下的血——”
游锦脸色猛变:“大胆!”
让蔺泊舟自戮,这与行刺何异?
孟欢盯着画面内,也情不自禁有些紧张,真的很离谱,血能压制鬼魂?这道士到底在说什么?会不会太离谱了?
蔺泊舟不会真的信了……吧?
孟欢手指忍不住捏紧,看见蔺泊舟一身阴湿气站在榻边,垂眸静了片刻:“你们都下去。”
游锦双眼微微睁大:“陛下。”
但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招呼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宫殿。
宫殿内变空,蔺泊舟坐上孟欢躺着的床榻,单手扶着后腰将烧的不省人事的他抱进怀里,拿起一旁锋利的匕首割开食指,殷红血珠霎时沁出,圆润饱满的血珠子,先是一滴一滴,接着流成了线。
“欢欢。”
蔺泊舟垂眼,声音温柔无限,像平时哄他似的。
那妖异至极的血红和他温和的声线,形成了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在那个时代,被兵器割伤,很容易破伤风而死。
蔺泊舟像是祈求:“你喝了为夫的血,若能找到回来的路,就回来吧。”
他抱紧了孟欢,阖拢眼皮,那佛子般俊美的皮囊,在佛堂时也从未如此虔诚:“……回到,回到为夫身边。”
声音喑哑至极。
影子从他背后落下来,盘踞在地,是他紧紧抱着病人,血珠渗透到孟欢的口齿中。
孟欢脑子里一撞,心里的疼痛感让他胸膺起伏,他侧头看向了一旁灯火通明,歌舞欢笑的现代世界。
那光怪流离的电灯,灯红酒绿的长街,拨弄的吉他和弦音,来来回回的人影,数不尽的欢声笑语……
即使是孤儿,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他对这个世界也是留念的。
……可是和蔺泊舟比起来,他愿意回到那个没有灯,长夜难明的地方。
孟欢没有犹豫做出了选择。
高烧的粘滞和沉重感重新回到脑海,刚才的轻盈像被打了一拳,手脚再度被抽去力气,变成了病人的软绵绵和乏力,体内也被冷热交替纠缠,进入了发高烧的生病状态
孟欢最先恢复的五感是味觉。
……他尝到了口中铁锈似的血腥味,浓郁腥气,又带着一点儿甜味,味道并不好。
孟欢睁眼,湿润杏眼望向蔺泊舟。
漆黑相对,蔺泊舟眼眸也正好看他。
孟欢露出笑,眼眸明亮——
“夫君,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