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一点——
明明少年变现得像是一直居住在深渊里,不曾接触过任何危险的模样,为何,有时候的棋路竟显得有些疯狂。
——他居然想让理应坐镇最后方的魔王上前线,并毫不顾忌‘魔王’己身的安危。
这让瓦沙克中途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厨师长和蔼可亲地带着一列侍者走过来,对女仆长说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女仆长掏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安东温柔道:“少爷,请移步餐厅。”
少年回过头示意瓦沙克,“要一起来吗。”他看向女仆长,“我们应该准备了客人的份?”
“哦,当然。”女仆长咧了咧嘴,“他让您高兴,就是让我们高兴。看在他表现合格的份上,我们会……好好招待的。”
然而,大约是心理阴影留下的条件反射,瓦沙克听见那意味深长的“招待”二字,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晚餐后,瓦沙克等人被安排在了空出来的客房里。
随后,医生叩响了门扉,带走了瓦沙克受伤的部下们。
“不是很严重的伤势,一个晚上就能治好。”医生慢条斯理地开口。
首次从地下室走出的医生,他身着传统的白大褂,脸上附着着一张玄黑的鸟嘴面具。修长的五指被丝质的手套遮住,只露出白皙的手腕。
似乎因为常年居住在地下室的关系,他的身上自带一股微凉的寒意,说出的话语也没什么温度。
但是,瓦沙克完全记得对方不久前发起疯来,凶残又癫狂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瓦沙克的迟疑忐忑,医生道:“你对我的医术有什么意见吗?”
瓦沙克:“……不敢。”
临走时,医生还顺手带走了那只嘤嘤叫的圆滚滚小使魔,美其名曰,要为即将制造的新玩偶,研究一下原型。
瓦沙克并不担心这些魔的生命安全,因为他已经确定,只要有安东存在,这座庄园大多数时候就是正常的。
——最多“治疗”过程曲折了一点。
“愿深渊保佑汝等。”瓦沙克虔诚道。
随即意识到,他现在就在深渊里:好吧,那没事了。
医生提着摆烂装死的小使魔走在庄园的长廊上,口袋里整齐排列的手术刀露出一点寒芒,在晦暗的灯光下偶尔闪烁。
“祂就要来了。”医生忽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望向黑暗中虚空的某处,“我想,您已经做好了准备。”
[……]
似乎有什么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医生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随后点了点头,微凉的语气平静而克制,“当然,没有人能够夺走那位殿下,我们正是因此而存在。那么,我就先告退了,有任何事情,您都可以叫我。”
这简短的对话,很快随着医生消失在走廊深处的身影而结束。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有什么东西从虚空中游弋而过,将整座庄园守护般牢牢环绕住。
与此同时,寝室里,安东正站在一面全身镜前。
这是他最初醒来的房间,地上的花瓣已经被清扫干净,柔软的床铺也被整理整洁。
这面等身镜原本被一面红色的布罩着,放置在房间的角落里,如今被他搬了出来。
安东回忆着跟瓦沙克在棋盘上的交流——
他已知晓了这个世界由天界、魔界、以及人界构成。
天界位于天空之上,魔界位于世界背面的阴影里,而人界则处于两界之间。
从瓦沙克的描述语气里,他注意到了魔界与天界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而人界虽然处于两个世界的夹缝间,看似最惨,但因为人类中常常会诞生拥有特殊才能的人,这些人拥有与天界、魔界沟通的能力。
“有时候,我们会听见一些人类的愿望。”瓦沙克在那时说道,“一些无聊的恶魔会选择回应,他们响应那些人类的召唤,然后支取报酬。”
魔族都是乐子人,他们容易被欲望吸引,有的还特喜欢看戏。
比如人类世界的两个国家开战,一个国家召唤天族,另一个国家就会选择召唤恶魔——这种时候,恶魔通常是会回应的。
“有些魔是为了给天族添堵,有些魔是纯粹觉得有趣,因为这世上,竟真的会有人虔诚地信仰恶魔。”瓦沙克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安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轻轻解开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