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衷并不客套,这里本是他的地方,直接便问她:“我能坐在这里吗?”
“自然可以。”朝烟心在打鼓,面上还要装作风平浪静,实在也是难的,赶紧坐下,把头低了。
原本不脸红的。是她见着了许衷,就想起自己前些天做的那个梦。
她依在梦里那个“羡真”的怀里,与他低声细语地说话。
羞死个人!怎么好见到他!可偏偏又想见到他!
他怎的会在这里呢?他坐在这里,要同我说什么呢?我该同他说什么呢?
朝烟脑子浑沌沌的,忽地不灵光了。
偏偏许衷忒从容,坐下之后,见着这侧的茶案上有不少茶汤,拿着一边摆放的在十二先生中被称作“司职方”的方巾,把茶案不动声色地擦拭了一遍。
终于,他说话了:“娘子是来避暑的?”
“嗯?”朝烟抬眼瞧他,“哦,正是。方才那个是我家里人,她喊了几天的天热,我就同她过来喝喝茶。”
“那想来我这里的茶味道该是不差的?”
朝烟摇摇头:“此处的茶是极妙的,想来也是大官人经营得当。”
许衷却笑了:“何谈什么经营,茶团是底下人挑的,茶汤也是茶博士冲的……娘子上回令人送来的春牛很别致,我已经收好了,还不曾谢过娘子。”
呀!朝烟手里又攥紧方巾了。不是正在讲茶么,怎的忽然提起春牛来了!几个月前的事,如何还要提起呢?可别提了,可别再讲,收着就收着,说出来做什么!她心里一下子冒出许许多多话,可一句都不能说出来。酝酿到了嘴里,只剩下:“本是我该谢大官人当日解围之情。叫人送了春牛去,也不成敬意。”
“娘子客气了。”
朝烟心里有事,就不曾察觉眼前之人不言不语间竟在点茶。姜五娘做剩的那些东西都摊在茶案上呢,许衷收拾了一番,用余下的茶膏和热汤又冲调起来,茶筅在他手中搅动,打出鲜白的茶沫,茗汤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