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他被追捕,正巧冲过来吧。”
林蔚之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声,因为今天天气很好的关系,他才会离开旅馆,享受着冬日里的阳光,当然更重要的是,很快他就要离开德国了,实际上他之所以会来到柏林,就是为了等待柏林大学的同学们的毕业。
五年前,当年派出的第一批留学生,尽管有大半集中于德国,但却分散在德国各地,就像林蔚之一样,他就在海森堡大学,于维克托?梅耶门下学习化学,像柴田义这位三年前派出留学生,则在柏林大学。
虽说柴田义年龄比林蔚之大上两岁,而且两人既不同校,也不同其,但是因为其在化学方面的造诣,使得其早在两年前,便同林蔚之成为了朋友,甚至在林蔚之看来,其未能入维克托?梅耶门下,确实有些可惜。
“社民主义者的事,我一无所知。”
柴田义一脸困惑。
“不过,国际主义又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犹太人的学说吧,反正就是阶级啦,什么的,哦,好像国际主义者是没有祖国的,也是没有民族的,似乎从俾斯麦当宰相的时候就对这些人也感到相当棘手。”
“他们真是奇怪,这么优越的文明社会,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嗯,可不就是这样吗?”
在海森堡大学的时候,林蔚之曾听过一次社民主义者的演讲,但那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并未充分理解他们的主张,当然更说不上服从他们的信念了。
对于刚从满清的奴役中跳脱出来,直到同文学院才接受近代公民社会洗礼的年轻人来说,那实在是层次差距太大、刺激也太过强烈的东西,而且也不是他们这些拿公费来学习的人应该接触的东西。当然,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国际主义同他信仰的民族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但是,当林蔚之有意无意地望着前方的勃兰登堡大门,和它对面胜利纪念塔的黄金女神像时,胸中却激荡着刚才那个青年的喊叫。
“那真的只是疯话吗?”
他自言自语地在唇边轻喃着。
“你说什么?”
“刚才那个青年说,总有一天国际主义的大旗会高挂在那座门上,你敢说将来绝对不会有这一天吗?”
“我觉得很难想象。……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
“历史的变动实在非常激烈,就拿前不久的事来说……”
林蔚之再次凝视勃兰登堡大门。这座十八世纪末由蓝格汉斯依照雅典神庙大门设计,然后嵌上夏德制作的古战车铜像的壮丽之门,是柏林的象征与骄傲,但是……
“1806年秋天,法国打败普鲁士,拿破仑意气昂扬地从那座门入城而来,并且为了纪念胜利,把那座古战车铜像带回巴黎去了。”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
“可是,历史如今已完全逆转,你看!”
林蔚之指着晨曦下闪闪发光的华丽黄金女神像,这座位在凯尼西斯广场的胜利纪念塔骄傲地向世人诉说着普鲁士的三个胜利。1864年对丹麦战争及1866年普奥战争都获得胜利的普鲁士,于1870年与法国开战,降伏了拿破仑三世。
“想想看,在1860年时,有几个人能预见拿破仑三世不过数年就没落了呢?当时,谁又想象得到普鲁士会成为今天欧洲的强国呢?”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无法预知将来的世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人类的科学会不断地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