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民军残部夺取赣州,并于重创两江新军的消息传来时,着实让唐浩然为之一惊,同样也为之一喜,毕竟这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获得谭嗣同的消息。
可在惊喜交集之后,作为东三省总督的唐浩然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问题——立场问题。
准确的来说是东北当局在此事中的立场。
自己是应该像如“杭州事变”中一般支持谭嗣同,还是无视发生在赣州的起义。
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着实不假,如果是在两年前,唐浩然会义无反顾的给予其支持,甚至即便是在去年,自己也会在片刻的犹豫之后,给予其一定的支持。但是现在,面对这一事件,唐浩然却犹豫了,甚至动起了“为什么还会冒出来”的念头。
这倒不是因为唐浩然身居总督之位,而是因为现在自己需要考虑更多的问题,比如并不希望有人破坏当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打破了眼下的平衡。那怕这平衡只是两江,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地区,可就是这个地区,对于关内的平衡而言,却又是极为重要的——刘坤一是张之洞的支持者。
当然这未尝又没有私心,震动全国的“杭州起义”已经把谭嗣同定格于“民族革命者”的身份,甚至称其为“革命领袖”也无不可。以至于即便是在东北,提及反满人们必会谈起这位“革命者”,甚至就是自己刻意冷落的如唐才常之流,在东北亦享有一定的声望,更何况是谭嗣同这位“打响第一枪”的“革命者”。
而这种局面却是唐浩然所不乐意看到的,毕竟自己才是真正的“领袖”。未来的中国应该是由自己去主宰,而不是他谭嗣同。更重要的一点是,外人对自己的挑战也不是唐浩然所能接受的,所以才会这般的纠结。
尤其是在儿子出世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作为父亲,唐浩然的内心深处便升涌出一种从未曾流露出的,那是对权力的与渴望。也就是从那天起,自己所肩负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穿越者的责任与担当,同样也有一个父亲的责任。
也正因如此,在谭嗣同的消息传来时,唐浩然才会表现出现在的这种玩味,甚至这种态度不仅仅局限于他一个人,东北官场上对于谭嗣同的消息,都表现的极为冷淡,即便是深知其与唐浩然友谊极深的宋玉新,也是装聋作哑,全不问其生死。
在唐浩然的经心构建下,东北的政治体制中,没有任何人有足够的权威或者声望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没有二把手,无论是军队也好,政府也罢,都没有实质上的二把手。可如果谭嗣同来到东北呢?
无疑,其将会对自己的统治地位造成威胁,尽管只是一个潜在的可能,但作为一名政治家,唐浩然自然明白,面对威胁应该如何应对,必须要提前消弥于无形。
在这种情况下,唐浩然反倒好奇李幕臣的想法了。
“处置?东北地处关东,而赣州远在江南腹地山区,纵是府中有心相助,又能如何?”
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幕臣稍注意了一下大人,见其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时,方才放下心来,他之所以敢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去年府中对“杭州”一事的态度——在其遭受重创后,以停止援助的方式,换取了他们撤出杭州,从而与关内各督达成了妥协。换句话来说,就是用“革命者的血”与“关内愚顽”达成了协议。
当然革命志士的血没有白流,他们唤醒了民众,即便是如李鸿章、张之洞那样的愚顽也受其影响,与满清朝廷成半决裂之势——当然,这只是将来写在史书中的说法罢了。可有时候,人们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借口,往往会成为最后一块遮羞布。
对于这块“遮羞布”唐浩然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绝不能成为借口,毕竟在反满事业上,我们同他们是一致的,老师与谭先生,同样也是一致的,所以,我想情报局会竭尽全力,利用一切渠道给予他们以支持,只是……”
话声微微一顿,见大人没有说话,心知自己赌赢了的李幕臣,又继续说道。
“赣州远在江南腹地山区,周边尽为愚顽把持,而福建更为满清所把持,欲支援他们,恐怕会颇费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