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川前日租界,现在应该被称之为华界新区,日俄战争后,为避免战火侵袭朝鲜半岛,统监府外务部宣布收回仁川、釜山以及元山等地日租界,将其并入当地华租界,因多年来日商以釜山为大本营的关系,相比于釜山日租界,仁川日租界无疑显得有些冷清。过去日租界内却只有十几家会社,这些会社于租界内修建的一座座仓库,却让日租界显得更加的冷清。
不过现在这日租界却显出了几分繁华来,原因倒不是得益于靠近仁川,而是因为在战争爆发后,越来越多对未来感觉无望的日本人飘洋过海来到朝鲜半岛,尽管这里日租界不复存在,但相比于洋商云集的上海、天津等地,至少在这里他们能够获一丝家的感觉——作为日租界这里的氛围更似日本。
除去日租界不复存在之外,似乎这里远好过其它地区——这些受过一定教育或者精通商业贸易的日本可以很轻易的于北洋公司找到一份体面工作,当然除去需要熟悉英、法、俄、德等外语之外,还需要懂得汉语。
正因为这一要求,才使得在前日租界主街的东亚路两侧,除去日资银行、商社之外,又多出了几家汉语培训班,学习汉语已经成为日本人赖以生存的方式,当越来越多的日本涌入租界的同时,在仁川的日资银行、商社仍然苦苦挣扎着,勉强维持着经营。
东亚路12号的三井物产,过去于仁川如同上海、香港一样,作为高岛煤的代理商,三井物产依然在这里从事煤炭销售,每月近千吨煤炭销量,而现在,随着战争的爆发,煤路断绝下,三井物资仁川分社已经不复昨日的辉煌。
为了维持经营,分社不得不将仓库区折除改建为民宅,通过收取房租或出售民宅维持分社于仁川的运营,至于分社的曾经繁忙的码头,却经常月余不见商船驶入,纵是有船亦是从日本逃出的“私船”——尽管日本国内呼吁“上下一心,共赴国难”,但仍然有许多人拖家带口,搭乘私船逃出日本,而朝鲜则是他们的目的地之一。
当然这种逃离在某种程度上得益于私下中的流言——朝鲜这里有数不尽的工作机会,无论是熟练技工亦或是技术人员、知识分子,都可以得到报酬丰厚的工作,至于船主亦可将船改注册为朝鲜船只。
相比于逃入朝鲜的普通人,尽管面临着国内的商品断绝的境地,三井会社仍然顽强的在这里坚持着,全无撤出或将生意委托他人经营之意。
在分社院内,中条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向外望着,神情显得有些忧虑,手里拿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平常他并不怎么吸烟,他只是在心情郁快或者烦燥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唐浩然!
想到这个人,中条的眉头猛的一锁。
对于任何一个在朝日本人而言,这个名字是不会陌生的,他们或许可以不知道朝鲜国王的名义,但对于这个朝鲜的“太上皇”之名却是如雷贯耳,且不说其在去年驱逐各国公使,把持朝鲜外交,单就是在战争爆发后,其趁火打劫收回日租界的行为,就不知让多少日本人所“不耻”。
但纵是“不耻”也无法改变一个现实——日本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为他们撑腰,甚至连领事馆亦只是稍作抗议,便任由其接管租界,至多只是提出要求保护日商的财产安全。日本完全变成了一个板上之肉,任人欺凌。
不过中条并没有考虑政治上的因素,相比于政治,他便看重经济——战争的爆发对于商社的影响是致命的,既没了煤炭,也没有了国内的棉布,他甚至无法从英商那里获得商品——中国商人垄断着朝鲜地区洋货购销,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日本商社插手其中,甚至当他尝试着与北洋公司接触,表示希望代销北洋公司商品时,也未能如愿以偿——这是北洋贸易公司的根本,他们在清国同清国商人合作,在南洋同华侨商人合作,完全没有给日本商社留下一丝插手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