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贺隐在长袖里的手掌,此时握得死死的。
他少年时跟万莲师一起投奔到鬼宗门下,奈何天资不行,比不上万莲师,竟然被鬼符反噬,差点走火入魔而死。
幸而得了璨王的救治,让他得以重生,同时在璨王的授意下,隐姓埋名转投到凌云阁。因为他天生模样俊朗,而得了凌云阁老阁主独女的芳心,从此被引入气剑一道,通了灵窍,开始在凌云阁里平步青云。
这么些年来,他摒弃鬼宗,一直潜心剑道,原本手心的斑纹消减不少,虽然依稀可辨,但也不至于那么鲜红。
毕竟鬼宗一道最善幕后操控邪术,很少在人前显露,世上知道鬼宗法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奈何就在不久前,秦贺替大师兄万莲师操控那幻镜之阵,再次沾染人皮血符。
他手心的红痕虽然不像万莲师的那么深,但是现在也是蛛网突显,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这样的情况下,秦贺如何敢伸手让人验看?
秦贺身边两个贴身随侍的弟子,狐疑不定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俩贴身服侍着秦贺,自然清楚自己师父最近手里的确出现了蛛网血痕。
当他俩问起师父时,师父也只是推说是跟崔小筱那女魔相斗的时候,不小心刮伤的。
可是现在看,师父手心的蛛网,跟这断臂……是一模一样啊!
不过当秦贺一个阴冷的眼神扫过来时,那两个弟子立刻吓得低头不敢再言。
而崔小筱的话,也得了乌木峰长老的认可,他虽然没有参与到当年围剿万莲师的战役里,但是也在同门师叔嘴里听说过万莲师的手心赤红如血的说法。
所以此时,他倒是好言劝慰秦贺道:“秦阁主,既然如此,倒不如伸手给他们看看,所谓身正不怕影斜,这是人是鬼,伸伸手不就清楚了?”
乌木峰长老看似说话和蔼,可是藏在白眉下的一双眼里闪的全是精光。
乌木峰长久以来,都排在凌云阁之下,不得施展。
若是凌云阁闹出些什么惊天丑闻,乌木峰上下倒是乐见其成啊……
秦贺一时被逼到了墙角,当真进退维谷,他暗自咬牙,心里满是懊丧——自己当初真不应该代替大师兄开那幻阵,再次沾染人皮符。
难道自己这么久的苦心经营,就要功亏一篑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众人身后朗声道:“崔姑娘,你大可不必迁怒我父亲,扯这些莫须有的无聊事情。”
众人闪目一看,只见一个白衣高大的少年正面色如水,立在他们身后。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凌云阁的少阁主秦凌霄。
秦贺万万没想到,自己偷跑出去的儿子居然在这时出来搅局。
他忍不住冲着儿子瞪眼道:“你资历尚浅,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可是秦凌霄却用比父亲更加凌厉的眼神瞪着他,从容道:“父亲,您忘了,是您派我去查验璨王府管家的身份?儿子打听到那个崔姓管家是和泽大乡人,便去了那边查看,结果发现此人年幼的时候得过儿麻,腿是跛的,人也矮小萎缩,跟我们之前见过的王府白发管家相貌并不一致。”
此时听上去,倒像是秦贺早就怀疑王府管家的身份,所以派儿子秦凌霄查探似的。
可是也只有秦贺和崔小筱这些局内人才清楚,秦凌霄突然站出来,维护的对象为谁。
原来秦凌霄当初听了崔小筱揭露他父亲话,虽然表面上不相信,却到底入了他的心。
秦凌
霄跟崔小筱分手之后,心头的疑云挥之不去,干脆决定查个水落石出,辗转去打听了王府管家籍贯,彻查了一番。
结果这一查下来,倒是证明了王府的白头管家来历不明。
而秦贺入府治病时,并不知自己的儿子秦凌霄一直偷偷跟着他,当时就隐在王府的墙外,将秦贺入府的情形看得是一清二楚。
父亲入府的时候,灵骨受损。可是当崔小筱和魏劫大闹王府之后,父亲再出来,却已经痊愈如初了。
当时秦凌霄隐在暗处看着父亲,心里似烈火烹炸一般。至此,崔小筱的话竟然验证了六分。
前世里秦凌霄父亲早早就死在了魏劫的手中,秦凌霄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父亲的生平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现在疑心的种子已经在心中埋下,催生出的便是让人不敢置信的痛苦裂痕。
可是就算父亲与璨王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不能任着崔小筱在众人面前丢父亲和凌云阁的丑。
所以,眼看着父亲将要被人按住把柄,秦凌霄适时站出,表面上是替崔小筱为证,点破了王府管家存疑的事实,实际上却是解了秦贺的困局。
身为秦贺的儿子,与父亲朝夕相处,秦凌霄当然也看到过父亲的手痕变化,知道父亲是过不了关的。
所以说完这些后,他又适时对秦贺道:“父亲,您之前受了伤,不宜在此耗着了。您早些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说这话时,他单手捏着父亲的手臂——很是用力。
秦贺吃了痛,抬头看向儿子投递过来的阴冷眼神,竟有那么一刻,竟被年少儿子散发出来的气场压制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沉稳成熟,他……似乎知道了不少不该知的事情……
秦贺眯了眯眼,知道再留下来,可能还要被那个死丫头言语相逼,露出手掌的马脚。
所以秦贺也借坡下驴,紧声道:“我的伤口的确是在痛,有些撑不住了……这里便交给你来处置了!”
魏劫哪里会让秦贺这么痛快溜走?只在秦贺转身的瞬间,魏劫一个气盾飞出,砸向秦贺。
秦贺若是想要运功来挡,势必要伸出手来,魏劫就是要逼他显出原形。
可是下一刻,秦凌霄却也飞身过来,挥手弹出五支气剑,抵挡住了魏劫的气盾。
这灵气十足的气盾与气剑碰撞之下,竟是让周围的气体发生扭曲,只听一声爆裂的巨响,周围的人被气流冲撞得连连后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