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王眯缝眼,看了看那人高高耸起的肩膀,顿了顿,接着道:“我受伤也不丢人!我和弟子本来快要擒拿住那开明兽了,突然来了一伙蒙面人半路截胡,斩断了我们的钩爪,想要抢走昏迷的开明兽。我虽然费力反抗,用钩爪伤了其中一个,可好不容易抓住的兽,却在打斗时清醒逃脱,我也被它咬了一口……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说话间,那干瘦老者突然猛地窜身,一把扯下了那鹰钩鼻子的披风。
结果那人裹着纱布的肩膀一下子漏了出来,上面居然还扣着一只紧扣的钩爪,看着与猎人王的利器一模一样。
猎人王这下横瞪起了眼睛,凶相毕露道:“好啊,偷袭我的人,果然就是你!你们苍北鹰族真是卑鄙小人!”
这鹰族也算是有本事,居然能耐得住钩爪上的剧毒,不过他也应该是无法彻底解毒,更解不开钩爪,才跑来求医,又与自己撞到。
想到这,他再顾不得魏劫和崔小筱,又带着剩下的人跟那苍背鹰族打斗在一起。
小筱瞪大眼睛,这一刻,老者的话像炸雷一般,在她的脑子里轰然响起!
照那老者的说辞,他和苍北鹰族都没有猎到开明兽,而是两败俱伤,全都跑到这阴气森森的巷子里来求医呢!
这显然与二百年前原本的轨迹大不相同!原先的轨迹里,他们这些捕猎者可是风风光光地在洛邑城里带着奇兽巡游……
这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这献兽环节与魏劫无关,小筱之前压根就没怎么注意,匆匆一瞥而过。
现在趁着对面打斗得厉害,小筱绕到魏劫的背后,偷偷翻出了怀里的秘籍,就着灯笼微光补看一下。
当看到洛邑城献异兽这一环节时,小筱恍然,原来师父的秘籍里提到,璨王当时收到的是两只异兽,分明是迁东猎人王,和苍北鹰族进献的。
迁东进献的异兽自然是昆仑山的开明兽,鹰族进献的……却是阴司的食尸兽!
这一下,小筱全都想通了。
按照原来的轨迹,魏劫原本该在山谷里遇到食尸兽,在师父唐有术的帮助下,勉强重创了那兽。
最后食尸兽重伤而逃,大约是被苍北鹰族撞见,正好抓来进献璨王。有了这样的奇兽,鹰族自然无暇去搅猎人王的局。
可是现在,因为崔小筱的突然出现,她和魏劫联手早早将食尸兽活擒交还给了卫家。
苍北鹰族因为没有抓到什么奇兽,就将主意打到了猎人王的身上,偷袭他准备截胡。
结果他们搅局了昆仑山狩猎,害得猎人王不但没有捕获奇兽,还双双身负重伤……
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这两伙被改变了命运的倒霉蛋纷纷前来求医,竟然跟小筱这个搅局者在洛邑的巷子里撞上了……
想明白其中的因因果果关联之后,小筱一时感慨颇多,这些因果纠缠,环环相扣让她也甚是震撼。
当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劝解二位时,那双方已经杀红了眼。
就在这时,巷子里的红烟愈加浓烈,仿佛是人们迸溅的血液引来的更多的浓烟,很快充盈了整个街巷。
那些人本来就群情激奋,嗅闻了红烟之后,似乎连眼睛都变红了,手下的力道也愈加癫狂,在一声声凄厉惨叫声里,很快死尸横满了街巷。
而那老者和鹰钩鼻子,也互相刺中一剑,双双毙命了……
那一个个落在地上的白灯笼,此时被鲜血浸染,变得深红,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阴冷的巷子更加阴气森森。
此时立在巷子里的活人,只剩下魏劫和崔小筱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按着自己脖子一侧的风池穴,守住本神……
那红烟似乎还不满足,依旧萦绕着二人,不过这两个人似乎并无不适,只是提着灯笼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巷子深处的一处宅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白脸的小童立在门口,当看到幸存者居然是两位时,似乎心有不甘幽幽道:“看病者请入……”
说完这话,只片刻的功夫,那小童便消失不见了。
魏劫拉着小筱的手,提着白灯笼,跨过一具具尸体,进了院子。
这院子看起来许久没有住人,到处是杂草一片。当他们来到大堂门口时,一位端茶的矮个子侍女回头看了看他们,冷冷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家里正好死人了,主人说,你们若是懂事,奉了白包就走吧!”
说完那侍女端着茶,快步入了大堂。
小筱和魏劫走慢了些,等入了大堂时,已经不见那侍女的身影,却看见这大堂还真的挂着“奠”字,
在大堂正中央,放着一口漆木棺材,此时盖子紧闭,看起来有些恐怖。
魏劫走了进去,伸手在棺材盖子上用力敲了三下,然后道:“久闻鬼医医术高超,特来求医问诊,出来吧!”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有趣,有趣,今年来看病的好像还有点意思!”
说话间,那棺材盖自动挪开了,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穿着一件宽大不合身的寿衣,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小筱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鬼医,忍不住小声问魏劫:“这位鬼医的戏瘾很大?”
那老头耳朵很尖,居然听到了小筱的嘀咕,立刻尖声问:“喂,小丫头,你在说什么?”
小筱经历了一夜的荒唐事,此时也是有些厌倦了,她打量着那老头白细得过分的皮肤,有些无奈道:“阁下片刻的功夫,就分别扮演了开门的童子,送茶的侍女,还有现在满脸胡子的老者……不就是戏瘾很大?”
那老者一听,像个顽童一般原地蹦了起来,依旧死不承认:“胡说,那两个明明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面对这样无赖,小筱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一旁的柱子上,稍微振奋了些才道:“你那张白白的脸儿,不是涂个胭脂,或者戴上假胡子就能遮掩的。天色也不早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要是不看,我可就要走了!”
那人闻听此言,终于恨恨地扯掉了自己脸上的花白胡子,露出一张少年稚嫩的脸,
他挽了挽不合身的袖子,瞪着小筱狐疑道:“以前的人入了这个院子,都是心绪难平的样子。为何你们俩个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