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汐又去了出事故的一厂,厂长已经被停止处理,事故的受害人也得到了合理的赔偿,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上次跟他一块儿排查事故原因的老职工看到他还挺高兴:“嘿,这才几天又来了!上面有任务派给你了来来,咱们今儿个中午弄两斤二锅头,再买点烧牛肉,好好喝一顿。”
顾汐有意跟这些人套近乎,也就爽快答应下来,上午跟他们在车间里转了一圈,闲谈一阵儿,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今天一大早,你过来报道的时候,看到咱们的新厂长了吧?”年长一些的大家管他叫吴叔,最喜欢闲话家常。
“看到了,挺年轻的,看上去顶多30出头的样子。”
吴叔笑了笑说:
“大老板自己还不到四十,这大概是总公司调过来的高材生。咱们不清楚,不过能把厂里的效益做上去就好。”
顾汐疑惑道:
“难道你们以前的效益不好?”一厂是企业的王牌,向来精益求精,虽然顾汐的产业很多,但是对机械这块儿非常关注,就算再不喜欢,毕竟这是他的专业,也是国家相当重视的若干行业之一,换句话说,重工业很难没落。
所以一厂的效益,绝不会糟糕到连工人都发愁的地步。
“唉,效益好是好,可工人没有得利,咱们原来那厂长,郊区弄了一套别墅,市中心好几套大房子,家里名车也不少,还私下扬言,要向大老板看齐,甚至吃穿用度要比人家更拿得出手。”
顾汐不动声色地笑道:
“是吗”
“可不是,他下台了,真是件大好事啊。”另外一位师傅老王偷偷附和。
“对了,这次你过来有什么任务没有看看咱们兄弟俩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吴叔拍拍顾汐的肩,又给他满了一杯酒。
“说是监督生产,上次那事故虽然不算大,不过上面挺重视。”顾汐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来之前已经跟何平以及这里的新厂长打好招呼,谁也不许把他给卖了。
三两杯酒下肚,几个人都有些晕陶陶的,说话也就无所顾忌起来。
“这捞油水的厂长辞了,他亲舅老爷可还在咱们厂里呆着呢,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祸害。”吴叔感叹,又狠狠喝了几口,呛得直咳嗽。
“可不是,能把咱厂里的钢材直接扛回家,这便宜讨的,真让人瞧不起。”
顾汐仔细听着,心下一动,喝一口白酒,然后不解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老王把话抢过来,狠狠骂了一句:
“狗娘养的,就知道讨厂里的好处!他家还有辆跑工地的大卡车,一般租给别人,不过偶尔也自己开过来载点钢材回去。舅老爷是看仓库的,监守自盗,厂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家在乡下,要建个遥控开关的大铁门,就动起了仓库里那批钢材的心思。捞到了好处,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都要小偷小摸一回。
顾汐一手捏着杯子,用了力气,脸上还是刚才那副淡淡的表情,继续闲聊。
午饭过后,他立刻打电话给何平,几句话轻描淡写,对方却又是一身冷汗。
顾汐喝了不少酒,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开车回去了,本来想让司机接他,但是现在特别想见到香山。
香山是坐公交过来的,他当时正在做数据分析,接到顾汐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没想到小师傅两三杯酒就醉了,之前也没给咱们提个醒,实在不好意思。”吴叔对香山交代,老王补充:“刚吃完那阵子还好好的,说话也正常。休息一会儿之后就不对劲了,开始胡言乱语,这二锅头后劲儿大着呢。”
香山将人一把拖住,顾汐一只胳膊被他搭在自己肩上:
“还能走吗?”
顾汐眼神空洞,呆呆望着他,然后点头。
“慢点,咱们走到前面站台坐公交。”
香山跟那两位师傅打完了招呼,就带顾汐往外走。
两个人一步一步出了大门,香山先扶他在花坛边坐下,然后蹲下问他:“要喝点水吗?”
顾汐摇头,脑袋埋进香山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