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江南远道而来,有一大半是因为润润是卢氏的孩子。否则她这样的年岁,若她不愿意,卢家也不会逼着她来。
卢青兰知道张嬷嬷是外冷内热的,她姐姐走的那年,张嬷嬷也是大病了一场。
提到卢氏,卢青兰也有些怅然,润润这样好的孩子,如果她姐姐还在,该是多么的心满意足。
“进宫的事,堂姑娘怎么看?”张嬷嬷问。
卢青兰蹙眉,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宫里虽然说是年后宴请百官家眷,以作犒赏。可请的,却都是家里有小姑娘的人家。太子现在已经九岁了,再过两年就到了该选妃的时候了。此番设宴,恐怕就是要在适龄的姑娘里选几个合适的,当成重点对象培养着,等过两年姑娘们都大一些,定了性,再最后选一个最好的。
这事儿多数人心里都有数。
屋内外都已经屏退了人,卢青兰沉吟半晌,道:“这事儿嬷嬷问我,我肯定是希望润润能有个好前程。不为荣华富贵,只说敬安郡主一心想把蓁蓁腿上太子妃的宝座,这口气我就难以下咽。若是称了她的愿,往后润润岂不是随她如何拿捏……可想到要让润润进宫,我又是千百个不放心……”
“姑娘这就想偏了,”张嬷嬷道,“便是宫里顶尊贵的那位,也不是想拿捏什么人就能拿捏什么人的。便是让四姑娘飞上了枝头,只要咱们三姑娘只能择一门好亲事,也不会教人看轻了去。何况三姑娘上头有父有兄,怎么会轻易被人欺了去……您啊,就是太介意您姐姐的事儿了。”
卢青兰苦笑,是啊,可不是太在意她姐姐的事了么。她自小在卢家长大,虽说对卢家的养育之恩心怀感恩,可对卢氏也是有些羡慕和小嫉妒的。长大后,卢氏嫁了名不见经传的叶檩,虽说前两年苦了些,后头确实一跃成为了官夫人,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大家都说,卢氏好福气,往后是有享不尽的后福的。
可谁能想到,她的好福气,就断送在了敬安郡主对叶檩的一厢情愿上了。
就凭她是金枝玉叶,便能肆无忌惮抢别人的丈夫了?
她就是太介意,太害怕了,怕润润重蹈覆辙,再被敬安郡主算计什么。
张嬷嬷道:“没有外人,我也不避忌什么。敬安郡主没有兄弟,又没有儿子,眼下只能仰仗四姑娘。她才是只有这条路可走,宫里什么样的地方,我比你清楚,外头只看到花团锦簇,里头的阴私事儿外人又能瞧见多少呢?三姑娘个性单纯,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您怎么舍得?”
卢青兰自然舍不得,所以她才很是犹豫,写信往家里去了。家里让她务必亲自回去一趟相商此事。卢家二老的意思跟张嬷嬷差不多,不过当时张嬷嬷没多说,就说要等见完润润再说。如今见过那小丫头,张嬷嬷自然是觉得她非常不适合入宫。
两人在屋里从傍晚聊到入夜。
卢青兰仍旧纠结无比,既舍不得润润,打心眼里又不想教敬安郡主称心如意。
“其实,便是我们想得再多,最终结果还是看宫里贵人的意思。说到底,还是看孩子的造化。”张嬷嬷如是道。
翌日,张嬷嬷就开始给府里的姑娘们授课了。
张嬷嬷虽然也是不怎么爱笑,可润润却不怎么怕她,不像敬安郡主那里的冯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每次见了,她都忍不住想往后缩。
而且有了雅玔和秀琼的陪伴,润润也不觉得日子难过,每天还能聚在一起说说话,倒也有意思。
过了一旬,到了月底润润和蓁蓁进宫的日子了。
当然也不只是两个孩子,老太太和敬安郡主都在受邀之列。
老太太不太爱场面上的热闹,身上又风湿骨痛,本可以推脱不去,可她不放心润润,说什么也是要陪着的。
老太太给润润和蓁蓁一人裁了身新衣裳,两个人的衣服样式很相近,只不过给润润的鹅黄色,给蓁蓁的是桃红色,都是两个小丫头自己喜欢的颜色。
到了进宫那天,卢青兰早早的起了,坐在润润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到了时辰才把她喊起来。
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也不忘叮嘱,“进了宫记得跟进祖母,若是宫里贵人问什么,也不要慌,按照张嬷嬷教的那样应对。就算是答错了话,也不要哭,切莫惹得贵人不悦。”
润润用小胖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嘟囔着辩解说:“我又不爱哭,姨母放心吧。”
卢青兰怎么放心的下,一颗心跟吊在嗓子眼上似的。她之前对敬安郡主的不平,眼下全都不记得了,只希望她们润润能好好地回来。别说什么被宫里人相中了,就是她去这一趟,都够她担心一遭了。这真要被相中了,她往后就别想睡个安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