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朱五堰的手中出现了一把上品法器,造型好似一柄长刀,只听他大喊一声,气吞山河,长刀直接对着贺锦林的身体刺去!
只是他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强行步入合体期的修士。
且早已油尽灯枯。
那柄长刀并没有近得了贺锦林的身,甚至连他身上一层薄薄的天罡罩气都没有破。
贺锦林仍旧保持双手背后、赫然孑立的姿势。
他看了朱鲲一眼,嘴里骂了句“蠢货”:“朕封住你的气门是担心你自尽,可若你当真不想活,那朕便成全你。”
“不要!”旁边朱培俊大喊一声,试图去救下他爹。
然而生死只在刹那间。
朱鲲的身体在贺锦林面前炸开了血雾。
鲜血并没有沾染到那位千古帝王的身上,反而是兜头喷了前去救人的朱培俊一头一身。
朱培俊止步愣在原处。
朱五堰身骨节节碎裂。
这位一生都摇摆不定,仿佛永远不知自己真正应当做什么的天下第一商行掌柜,终究还是死在了他曾极力效忠的陛下面前。
山谷中响起朱培俊痛苦的嘶吼,以及七岚道君愤怒的声音。
淡芜烟站在远方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对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可记忆有时候也挺不听话。
恍惚间他想起曾经在无间国军营里面的一些事。
一些很小的、很琐碎的事。
那时候为了帮助男主贺锦林登基,他每天都要东征西讨,厉兵秣马,血染狂沙。
可也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时光。
是谁在军营里高声带头唱着军歌?
是谁夜里挑起他的帐帘,叮嘱他好好休息。
那年寒冬,朔雪封疆,滴水成冰。
千夫长偶尔猎到了一只野兔,诓骗淡芜烟座下的牵马小童去洗,那小孩儿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洗好了兔子手都冻掉了层皮,被朱五堰撞到,气得满军营追着那千夫长打。
……
可是,那些人都去哪了呢?
哦。
淡芜烟想起来,他们统统都死了。
就在此时,对面的贺锦林扬声问道:“阿烟,朕杀了这叛徒为你报仇,你高兴吗?”
所有被惊到的修士都再度将目光汇集到淡芜烟的身上……妈妈呀,那无间国的国君,怎么看都像有点不正常。
即便是要清理门户,也该回去再弄啊,直接来了个血染明阳山是什么意思?
再说那可是朱五堰!
元易帝当着七岚道君的面儿杀了他,岂不是得罪了整个舛州城!?
但更多的人关注的却是——杀掉叛徒?替淡芜烟?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剑侍不是才十八九岁大吗,怎么又会与无间国扯上关系?
林寂回首望着曾整日纠缠在自己座前、与自己缠绵的淡芜烟,也不免觉得他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如果只是魔王的话,还可以说是隗约沉睡万年精神失常。
可如今的贺锦林总不会也疯了吧?
“过来。”
眼见淡芜烟还倚靠在自己师尊身旁,林寂的耐心用尽。
他心底烦躁极了,尤其耳边邱长老又在絮絮叨叨:“不如就将那剑侍交出去吧,一了百了。他已经给山门带来太多麻烦了,两剑大会举办在即……”
这次邱长老是直接向明阳山的宗主汇报的。
上一次隗约闯山的时候这位宗主大人正在闭关,外加上魔王很快便被应奚打跑了,到最后宗主也没露面。
可这次来的人不一样。
魔军即便也拥有相当大的震慑力和破坏力,可现在毕竟不是万年以前。魔族早已衰落。
但无间国却正值鼎盛。
且无间国的地理位置可比魔族距离明阳山要近得多,这些年来元易帝紧紧把持军队,调动一支三千人的元婴部队都能如此轻松,这让明阳山宗主怎能继续放松躲懒。
此时听见邱长老的劝谏,他不禁扭头望向林寂。
见林寂正在看小剑侍,以及他身边的应奚仙尊,宗主脑中灵光一闪:“要不……”
“淡芜烟,本君叫你过来。”林寂忽然出声,态度凛冽地打断一切宗主要说的话。
其他人纷纷沉默,没人知道剑君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好奇——
剑君是要把小剑侍交出去?
还是要直接把人杀掉?
他的确已经惹了太多麻烦了!
尤其是,他只是个小剑侍啊……
不想林寂却暂缓了语气,尽量放轻声音说:“你过来,本君不杀你,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其他人:“……”
“林寂剑君,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可即便这样,仍有人不依。
原本站在山门外面的贺锦林突然抬步,穿过了明阳山的山门。
门口的禁制在他面前如若无物,亦没有守山弟子敢不要命地阻拦他上前。
贺锦林提着蜀锦工艺秀着五爪金龙的名贵衣摆,一步步拾阶而上,动作矜贵优雅,只是眉心阴沉、印堂发黑,标志着来人并不是个好相与、好说话的人。
“朕的皇后岂是能由你呼来喝去!”
林寂暂时回身,目光冰冷地望着贺锦林。
贺锦林却无视了他,目光温柔眷恋,直直望向淡芜烟:“阿烟,朕来接你回去了,嫁给朕好不好?整座江山,都是朕予你的聘礼!”
此话一出,周围立即阴云密布,阴风阵阵。
应奚腰间的玉坠里有一团黑影浮出,渐渐于半空中汇集成隗约的身影:“阿烟,他是谁?!”
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身负巨剑的水天意长眉倒竖,诧异看着淡芜烟:“淡师弟,为何你会认识无间国国君?!”
其余人倒再没有问话了。
林寂只将单手指尖搭在自己的佩剑上,宗主和邱长老等人同样深深地凝眉不语,其他弟子以及他宗之人都再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因自己打破这种诡异的宁静。
倒只有仍旧立在小剑侍边儿上的应奚仙尊没个反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
模样是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惫懒,似乎是在看戏。
可所有人又都看得分明,应奚仙尊的手从始至终都搭在小剑侍的腰上,紧紧地扶着他,密切地与他相贴在一处。
——比起置身事外,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坚定的支持。
“淡芜烟。”林寂走到淡芜烟面前。
似乎还是第一次,他与他面对面站着,如此细致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剑侍。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小剑侍终于开口了。
苍白的面孔浮现出一丝乖巧的、温顺的笑,很像什么可爱、惹人怜爱的小动物。
可他说出的话却绝非如此简单。
淡芜烟轻轻笑着说:“我是你的剑侍啊,不管我是谁,我现在都只喜欢剑君一个人。”
贺锦林:“……”
隗约:“……”
其他人:“……”
系统:“痴情人设+100,不愧是祖宗!!”
淡芜烟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虽没有正面回答剑君的问题,但也算间接承认了他与魔王以及无间国国主,曾经都有关系。
是以除了系统在兴奋他当着这么多年人的面扮演痴情人设,狠狠赚了一波以外,其他人的关注点除了痴情外,更多的是放在对淡芜烟过去的探究上。
嘛,放着魔王和无间国国君都不选,只喜欢剑君什么的的确是猛料啦。
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纠缠小剑侍,对他欲罢不能?这是其他人更为关注的问题。
于是终于有人因为忍不住惊诧,发表了所有人都自然推理到的事实:“这淡芜烟究竟是谁……他,他一定不是普通的剑侍!”
不过这一次,淡芜烟已经不再极力掩盖自己的身份了。
此前他与隗约划清界限,是不想被影响了剧情。
是想老实退休。
可既然局里在他身上搞事情,那便也不能算他先摧毁契约,不能怪他无情。
果然,系统极力吹捧他英明、一句话就顺便赚了这么多人设积分之后,又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不过,宿主这样也出现ooc的风险了哦,请注意言辞,尽快修复,维护人设。”
“ooc?”淡芜烟一声嗤笑,“我哪儿ooc了?”
系统:“宿主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是痴情的病美人废物,十八岁,注意是十八岁哦!您刚刚直接承认也认识贺锦林他们,这有点儿……”
“可那不是你们逼我承认的吗?”淡芜烟的声音很轻。
还带着笑。
若不是了解祖宗的个性,系统就要以为他是真的很开心地在跟自己闲唠嗑。
系统只好硬着头皮:“穿书人的使命是推动剧情,保证剧情在可控范围内发展,解决期间遇上的各种问题……这条守则的言外之意就是,宿主处理中间遇见的一些小插曲也是穿书人日常工作哦。”
这话说的,连系统都觉得脸红。
它祖宗目前遇到的问题,指定不算小插曲了吧!
可能怎么办呢,系统也是打工人,系统也是听上面的意思……
淡芜烟果然不与它争执。
这是祖宗彻底心灰意冷的标志。
因为看清楚了,所以也不无用地希冀对方改变,所以才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是祖宗对付那些渣男时的标准态度。
……
想到这里,系统哭哭:“呜。”
淡芜烟的确不争执,也不与它再作商量,他只是冷冷笑着说:“那我的确要ooc了,而且怎么办呢,我还会崩人设到不止这一点半点。”
系统:“?”
淡芜烟:“若我不再继续扮演废物,算崩人设吗?”
系统:“当然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