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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武学堂门口吵得不可开交。
过往弟子皆驻足观望,还有不少人加入了内门弟子的行列对着郎潇和淡芜烟喷唾沫。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乏是前来参加两剑大会他宗弟子都汇集过来看热闹。
明阳山学风开明,以武学著称的缥缈峰上更是自由。
这里向来支持每一名弟子都自由向道,即使野蛮生长也无所谓,要不也不会出现应奚这样的无情道,还有林寂这般的杀戮道了。
虽然还有一些门规铁律需要遵守,比如弟子间不可私下武力斗殴,可吵架拌嘴、弟子间的不和睦却不算触犯门规,如今真的争吵起来双方都没有个顾忌。
淡芜烟见郎潇和方雍两个人敌不过对面至少七八张嘴,纵使再不想因为这种剧情以外的小插曲费神,却也还是手一伸,将那两名与人争执的少年拉到了自己身后。
从早上起他便听了不少类似的污言秽语,都一直没理会。
现在见郎潇和方雍都战斗鸡似的如此为自己出头,他既无奈却又觉得有些想笑,却是再不能缩着不管了。
他总是有个护短的臭毛病。
即便都这么多个世界了。
即便想好再不结交什么亲朋,却还是见不得这些为自己出头之人受半分委屈。
猝不及防地将郎潇和方雍两名少年护在身后,淡芜烟向前踏出一步。
削瘦苍白的小剑侍还是往昔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腰杆却自来挺得笔直。
且他身上有种天然气质,方踏出一步,周围便是一静。
淡芜烟趁着这不太吵闹的空档开口,语气很淡,嗓音清澈若泉水叮咚,他对对面的几名内门弟子道:“各位师兄入山的时间早,且各个都博闻强识、见识广博,弟子不才,便有个问题想要向各位师兄讨教——须知明阳山之中除宗主外,四峰主及七位长老、乃至他们座下的关门弟子都有权挑选自己的侍从,那么弟子敢问师兄们,这侍从的挑选标准由谁来定?最终选择什么人又由谁说了算?”
“这……”
对面几名内门弟子一滞,皆知这一问乃是陷阱。那小剑侍的意思是剑侍都是剑君选的,他们若觉得不服那也是对剑君的好恶有意见。
但淡芜烟嗓音清亮,姿态端正谦卑,他们不答反而失了风度。
便有人简略答道:“是峰主和长老们自己说了算。”
不想淡芜烟却没有就此问答展开说理,而是继续问道:“那弟子再请教各位师兄,明阳山上素来允许侍从及扫洒弟子与一般内门弟子一同上课修炼,这又是为何?”
“因大道至简,万法归宗……祖师爷曾说过,于飞升而言,习武修剑虽然是近途,但无论扫洒、侍奉、读书还是玩乐,也皆能悟道。所以不限制门内所有弟子学习……”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天赋高低职务好坏的区别。”淡芜烟作以补充,却仍旧不对此进行过多的总结和评价,而是又问了第三问:
“弟子再问,内门弟子的选拔标准又是如何?选拔途径为何?”
“呃……”内门弟子除了每年从外门弟子中以考试的形式选拔外,还可以由仙祖们从外面及外门弟子中直接挑选一些符合眼缘的弟子,直接入内门……
对面的少年们已经彻底不想作答。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围观的群众们不乏目光雪亮之辈,却早已理解那纤细少年此三问所要表达的意思——
剑侍们是林寂剑君挑选的剑侍,明阳山又准许侍从或小童与内门弟子一起上课,且也不是所有内门弟子都是靠实力考进来的,单凭师祖们的喜好被选进来的也不知凡几。
纤细少年此三问的意思便是:那么你们为何又偏偏为难他们这些只是跟着学习的剑侍呢?
“是啊!不说好些外门弟子也是破格直接进的内门,就说那些外门弟子,好些还是家里花灵石钱财才送进来的,若说不公平,这世上哪有公平!”
也有周围人反应过来,开腔为被为难的淡芜烟等人鸣不平:“对呀对呀,既然都是不公平,那为何剑侍不能做内门弟子?”
“我看这几个人就是酸得不行,估计是与仙祖们没什么慧缘,还不知是怎么进的这内门的呢!而不管怎么进来的,却殊不知这世上有五个大字——“管好你自己”最为管用。有空管别人是怎么进内门的,不如多多修炼!”
面对围观群众的掉头倒戈和疑问置喙,对面有几名内门弟子也是堪堪反应过来,突然脸上通红,觉得无地自容。
更有人左右看了看便低下头去,恨不得自己并不处在方才那为难人的队伍之中。
远处,一穿着鹅黄色浅色衣衫的俏丽少女,亦如许多人一样暗暗观察着淡芜烟那边的情况。
只是少女身边虽只跟着一名老仆一样的同伴,但仔细看去,这名少女与簇拥着的人群始终隔了一层界限——几个打扮统一的壮汉不着痕迹地围成一圈,将少女隐隐地保护在其间。
“这小剑侍有点意思。”少女明媚的脸上细腻柔滑,表情古灵精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说话间她娇俏的脸上又泛起一阵笑意,声音好似银铃清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单听说他卑微、实力弱,还以为他很好欺负,任人打骂呢,没想到啊……”
“果然能入林寂哥哥眼的人,哪怕只是个替身,都不一样。”
她身边的老仆佝偻着脊背,神态低微,并不轻易答话。
争执发生的中心,仍有人死犟着不肯松口:“呵呵,靠家里钱财进外门的,那还可以说是对宗门有益,况且那是门规,咱们不敢置喙。可有些人呢,却是靠着勾引尊长上位!我就是不服!”
“对!就是不服!”
被周围指点着脸红的内门弟子中,又有人堪堪想起让自己不爽这群剑侍们的点:“花灵石进外门是真金白银的交易,是门规,我们对此可没有什么意见。可有些人呢,用身体上位,还不知廉耻,跟凡间的妓子有什么分别!我们就是不想跟这种人一起同为内门弟子!这事便是……便是剑君在此,那也是可以说道说道的!”
“你就是花钱进来的吧!”一旁的郎潇已经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没见过这般不讲理、说话又难听的人。
可他就是为人过于直白正直,这会儿反而想不到什么话来狠狠怼回去。
反而是沉默寡言的方雍接话道:“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花灵石进来的。”
“哦吼。”郎潇的思路这才被打开了:“那就是见花灵石入外门的人太多,不敢得罪,所以才搬出什么门规。欺负咱们这种直接被选上山的人少,回不过去嘴。好一个欺软怕硬!再能说也终不过是无能狂吠!”
“你说什么!?”
眼见两边又要打起来,淡芜烟再次抬步,不着痕迹地站在两名少年的前面。
他道:“既然各位师兄都不服气,那不才便也可与师兄们切磋一二,也好给列位一个说辞,总不至于污了明阳山和剑君的声名。”
众人的视野里,眉眼温柔的白衣少年冲着对面几名剑拔弩张的内门弟子恭谦地拱了拱手,低首时露出一截欣长白皙的脖颈,束成马尾的长发披散,更衬得他肤白若雪,姿态柔弱。
他这般模样,倒叫对面喊着不服的几人徒然升起了一股施虐欲。
“你要跟我们打?”那几人对视一眼,眼含戏虐:“还是算了吧,咱们手底下没个轻重,别打坏了淡师弟,回头剑君和大师兄再怪罪下来……”
“既是公开的比武切磋,自然是好是坏都我自己担着。”淡芜烟仍旧颔首低眉。
对面:“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欺负你们,若你们出一个人,我们便也只出一人。”
淡芜烟道:“只我一个人。”
“好!”
两方说好了也不耽搁,一行人直接来到武学堂设置的公开擂台上,连同方才围观的人也跟着一起前往。
那几名嚷嚷着不公的弟子都是很低阶的内门弟子,修为均在筑基期。
而没有开口评论的围观群众则多是筑基五层以上的高阶弟子,有些甚至已经是金丹期、元婴期。
他们对于低阶弟子对决没什么兴趣,围在此处完全是为了看个热闹。
看那名已经是内门弟子的小剑侍的热闹。
“真想不到那小剑侍竟然是林寂剑君的娈宠,我一开始还蛮喜欢他的……”星罗宗,以他们的大师姐凌湘语为中心的一干弟子也混在人群中。
其中一女弟子唏嘘:“不过也难怪……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乍上山时他真的惊艳到我了!而且他脸那么白,身上那么瘦,叫人一看就想上前去保护!要换成是我,我也想收了他。”
“三师妹你说什么呢!分明是咱们大师姐先看上他的!”旁边一男子惊叫。
大师姐横了那名男子一眼,她这师弟也太聒噪。
凌湘语倒也不避讳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说:“看上也没用了,难道我还能争得过已是渡劫期的剑仙不成。”
“也是哦。”她师弟:“大师姐你别难过,天涯何处无俊草……”
凌湘语看起来倒也没难过,她作深思状:“要争也得请师尊替我来争,若是请师尊出马,倒未必不可以。”
她师弟&师妹:“……”
凌湘语耸肩,丝毫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或不可对人言的:“我还是个孩子,若想要讨人,还是要请师尊出面的。”
“师姐你可小点声吧。”她另一名师弟向来性子严谨,表示:“那可是剑君林寂,听说他本来脾气就不好,还修的杀戮道,是动不动就要提剑杀人的!你要抢人也要等离他远远的,回宗门咱们再计划筹备呀!”
凌湘语听了以后哈哈大笑:“你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