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就弹你昨日所奏之曲便可。”
应奚清冷的眸底写满认真,被青色手串缠绕的手,缓缓抚摸着那上面一颗颗的青珠。
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仿佛若他不弹奏一曲,师祖今日便不会罢休一样。
……
对于这位不知道在想啥的师祖淡芜烟是真没法子,还好这不是自己任务环上面要攻略的人物,要是林寂印昱都像这位这般难琢磨,那他才真觉得棘手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淡芜烟才更不喜欢与这位白月光单独相处。
见挣扎不过,为了尽早摆脱掉这位师祖,淡芜烟也只有仿照昨日的模式,将“一桌春风”的一小部分重新弹奏三遍。
只是这三遍比昨日要平淡得多,生涩又没有特色,丝毫不打动人心。
淡芜烟相信,听了这曲儿的应奚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所怀疑。
可奇怪的是,明明他在声情并茂地演奏烂曲,连他自己都听不进去。
一旁的应奚却听得极为入神。
风吹过柔白的枣花田,掀起层层花浪。
青衣师祖站在其中,表情专注不染尘埃,好似天人下凡。
三遍结束了。
应奚说:“继续。”
“呃……”淡芜烟便继续弹了三遍。
三遍之后还是三遍,应奚好像听不够一样,只一味让他继续。
……
搞得淡芜烟都烦躁了。
即便应奚昨日当众否决掉那些关于自己是魔族的猜测,但那也可能只是缓兵之计。
对于这位白月光师祖,淡芜烟也不敢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他。
不知道对方此刻是要从他的琴音听出些什么东西,淡芜烟只能努力掩盖技艺,越弹越差。
可问题是,这么难听的曲子简直就是对艺术的侮辱啊侮辱!
他已经开始思考若自己回归到从前渡劫九阶的修为,是否可以打得过应奚。
然而再看那位传说中很擅长音律的白月光师祖……人家依旧老神在在,一脸宁静享受。
应奚甚至又在这枣花田中布置了一张小榻,就设在淡芜烟的对面。
师祖大人姿态随意地斜靠在那张小榻上,半歪着身,半侧着头,一头青丝泄下,眼底是一片春波荡漾。
他听得入神,偶会还会解了腰间的小玉壶喝上一口酒。
那酒不知是什么酒,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师祖喝着喝着便会伴随发出几声咳音。
他当真是俊美到了极致,连简单轻咳的姿势都无比牵动人心。
淡芜烟想,或许这就是白月光受欢迎的原因吧。
若是搁在最初接下这个世界任务之时遇见这位,他倒也可以学学对方轻咳的模样,而不至于非要被人打吐血才吸引到了林寂的注意。
然而应奚不咳的时候,面颊虽然看着依旧苍白羸弱,但他举手投足都潇洒气派,贵气凛然。
以至于他看起来不像是位病美人。
倒很有那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模样。
“呃……”在淡芜烟也不知重复了第几遍的时候,应奚终于肯放过他了。
但也只是今日的弹奏之旅暂时告一段落。
因为应奚说:“下次继续。”
淡芜烟:“……”
等他被应奚送回缥缈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淡芜烟也是回来后才知道,他被应奚仙尊单独带走数个时辰的事也早已在明阳山、以及各大宗门传开了。
为什么久不露面的仙尊会带走一名小剑侍?他们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不会是私下传授了什么心法吧……”
回自己屋的路上听见这些议论之声,淡芜烟都下意识避开他们,将流言蜚语统统躲过。
他连旁人如何议论他与男主们都不介意,更何况是猜测他与白月光的关系。
但在没有淡芜烟的地方,议论声也从未停息过——
“不会不会,我听说那名剑侍只是个废灵根!仙尊便是要再收一名徒弟也不会选中他。更何况他只是一名剑侍啊。”
“这剑侍可不是普通剑侍,若你们被他的外表所蒙蔽那便太蠢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他虽名为剑侍,但其实却是林寂剑君的……”
“哦哦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可是那与应奚老祖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位祖宗总不会也看上了他……”
“住嘴!”议论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声低吼:“不想死的都闭嘴!”
这声音是由一名明阳山弟子发出的。
因为下午许多人擅闯了药石峰,不仅惊扰了应奚仙尊,还引得印昱震怒。之后明阳山便安排了许多弟子专门负责带这些外宗弟子参观。
喊出这一嗓子的人是方雍。
一旁的郎潇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向来低沉不言语的方雍今日怎么会这么冲动。
以往淡芜烟被人欺负也未见他多出面打抱不平,怎么今日就……
郎潇试图去拉自己的同伴,可方雍却仍旧神情激动。
他直接指着那几个猥琐议论之人说:“有资格来参加两剑大会的都是名门正宗,怎么就教出你们这些只会嚼舌根的混账!这么闲议论别人,不如都撒泡尿看你们自己的实力,一群废物!”
方雍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他也不管别人听后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脸面。
郎潇只能冲那几名刚被骂了正尴尬的他宗弟子潦草地哈了哈腰,随即扭身去追:“方雍你干嘛呢!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让咱们注意宗门形象不要与其他宗门的人起冲突……”
“他们没死已经是祖上积德。”
已经换回白色缥缈峰制服的方雍咬牙切齿道,全无从前温文儒雅的形象。
仔细看,他不仅面色难看极了,眼里还泛着很不自然的红光。
说完这句话,方雍,或者说是被隗约控制着的少年剑侍直接腾身而起,再没理左右为难的郎潇,直接向着剑侍们的住处而去。
因为是魔尊,所以他说的倒不假。
若不是担心暴露身份,那些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他是真的很讨厌这些叽叽歪歪的正派!
只是无论再怎么讨厌,如今他也不得不穿上明阳山的制式白衣。
他不能再暴露身份了。
若他还想再跟阿烟说说话的话。
淡芜烟回屋的时候,身上仍旧披着应奚的青衣。
他没有随身携带衣物的习惯,主要是现有储物空间太小,他只有一个低品阶的储物戒。
可他也实在搞不懂,天下至宝都可唾手而来的应奚仙尊,为何身上也不带任何多余衣物。
一直到送他回来,师祖身上都还是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中衣。
哦,顺便说,白月光的中衣是白色的。
他倒也不算痴恋青衣成狂。
刚回屋喝了口茶,淡芜烟正打算换衣裳之际,房间门便骤然又被敲响。
“谁啊?”
淡芜烟没有关窗的习惯,他屋子又小,稍一探头便可透过窗口看见一个相貌端正的白衣少年站在门外。
是方雍。
淡芜烟手上一顿,没继续换衣服,而是随意拢了拢身上青色的外衫,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方雍明显一愣。
简单于胸前合拢着罕见青衣,少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进来吧。”
说完便扭身回屋。
屋外的方雍喉头剧烈滚动——因为阿烟脖子上的痕迹。
还因为仍旧被他紧紧披在身上的青衣……
方雍下午时并没有去药石峰,但隗约也早已借住这具身体大概了解了药石峰小院里所发生的事情。
阿烟与印昱。
阿烟与应奚。
……
他的阿烟……究竟为何会与这么多人纠缠不清??
隗约下意识问:“阿烟,你与应奚师祖……”
屋内的淡芜烟却直接打断他说:“你不进来就把门关上,我不习惯门开着。”
隗约听了,行为先于大脑,已经直接迈进房中。
淡芜烟又说:“关门。”
“呃……”隗约便依言回手关门。
屋内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须臾过后,才亮起了几盏烛火。
尽管筑基期以上修士便夜能视物,但淡芜烟仍旧点起了灯。
“你来做什么?”
身形单薄的少年犹只披着青衫,淡然地坐在桌前泡茶。
他如此熟稔随性的语气让隗约心里又是一堵,忽然不确定……阿烟跟方雍这小子,不会也有点什么吧??
否则为何不将衣服穿好再开门!!
看着长长的脖颈舒展,几乎快要露出一大片胸膛的阿烟,隗约忽然觉得自己这种猜测也不是没可能。
时间的确过去太久了,若是从前的阿烟绝对不会……与这么多人一起纠缠。
可这段时日在明阳山的所见所闻,又叫隗约很难不去怀疑……
阿烟他真的变了。
冲击太大,站在门口的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发出声音。
淡芜烟也不在意,他翻出下午时应奚递给他的几枚枣子放在桌上,又挑选了一枚放入口中。
红色的鲜枣在花瓣唇前辗转,透着越发诱人的颜色。
一颗枣子吃完,一杯茶饮尽。淡芜烟轻轻叹了口气才说:“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回去。莫非你还想看我换衣服吗?”
说完,他当真起身,作势便真要脱掉外衣。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懒散随性。又或许是他起身宽衣的动作附庸万种风情。
隗约心中积压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操控方雍向前迈了一步,被他操控的少年饱受魔气折磨,双目也变得越发猩红。
就在这时,原本正打算更衣的淡芜烟又一次停下动作。
晃动的烛光下,他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形高挑却削瘦,面色不是一般的苍白羸弱。
但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这个瞬间。
“操控一个孩子的身体,你脸上很有光吗?”
淡芜烟缓缓抬眸,目光直指对面的方雍。又略微叹气,用并不少年的语气说:“放过这个孩子吧。隗约。”
被当场叫破身份的隗约:“……”
作者有话说:
如无意外晚上还有,不过肯定是半夜啦不要等。为了早日一起修罗场,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