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明见惯了残酷沙场的他,却全然见不得那一张张老迈的面孔,见不得那些遗孀哭至晕厥的模样。

更见不得蹒跚学步的懵懂稚子,口中唤着娘亲爹爹,可回应的却是哽咽与哭声。

先锋营的排头兵第一人,唤做常定威,他是京郊十渡人士,十九岁的年纪,前岁成的婚,娶的是邻居家的长女平氏。

常定威新婚时便赶赴北境,平氏去岁开春产下一女,与公婆相依度日,操持家事农活,养育幼女,等来的却是丈夫的遗骸。

她抱着熟睡的女儿,怔怔地坐着,她并不哭,也许眼泪早就哭干了,晦暗的面庞瘦的可怕,益发使得眼眸无神无光,像是被抽去了魂灵。

顾景星静默地坐着,耳中是常定威父亲哽咽着的诉说,却不闻他的母亲与妻子的哭诉,可无声的落泪更令人心痛。

他无法抑制情绪,只由着宋、邓二人陪着亲眷们说话,自己则站起身来欲走出门,可常母却开了口,那沙哑的嗓音让他没来由地,便顿住了脚步。

“……春娘啊,你还年轻,要是再遇上好的,你就嫁人去,溪妞儿娘给你养着。你别说不,打小和威儿玩在一处,娘拿你当闺女……”

“好闺女,你不容易,若是不嫁给威儿,嫁个行商、猎户,都比眼下来的舒心……咱们是从北边儿迁过来的,威儿他祖母,就是被莽贼的大马给踩死的,他才拼了命的要去打仗……”

常定威的母亲木着脸,分明是自己丧了亲子,却还在为儿媳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