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的事情,祝缨并没有慌乱。
她看着表情明显不对的金彪,问道:“送信的人呢?”
“在、在外面。”
“唔,叫进来吧。”
“是!”
金彪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人——陆超的儿子。陆超与甘泽如今不大跑得动了,他们的儿子都长大了,这来的是陆家的老四。
上前先磕个头,跪在地上呜咽两声再开口:“大人!咱们府上,出事儿了。”
祝缨道:“起来说话。”
金彪将他扶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府里正在办丧事儿,相公已然上表丁忧了,只是还记挂着大人这儿,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他虽哭,说话却极清楚:“相公担心,他老人家一旦丁忧,朝上有小人要为难您,特意嘱咐小人过来报个信儿。相公也是挂念大人,大人到了西陲有些日子了,朝上已经有人说,怎么之前战事紧急,您一到,竟未尝一战,是不是有什么隐瞒……”
金彪气得骂道:“这群烂嘴巴的……”
祝缨抬一抬手,金彪愤愤地住了口。祝缨又温言询问□□:“府里上下都还好吗?”
“只除了难过些。”
祝缨又问他的父亲怎么样之类,□□一一作答,祝缨最后问到京城的其他事情,又问及赵苏、苏喆等人。□□道:“赵大官人在户部很得重用。苏小娘子在礼部也有我们舅爷照看。”
祝缨再问到朝中其他的事,□□道:“冼相公他们好生无礼!”
祝缨一一问完,对金彪道:“你带他下去休息。”
金彪欲言又止,祝缨没反应,他只好把□□领了下去。祝缨马上派身边的亲卫:“去把姚刺史和何、叶二位将军请过来。”
“是。”
接着,她又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前线的小冷将军,告知郑熹丁忧的事。
亲卫拿着信走出大帐迎面遇到了陈枚洗好脸过来了,陈枚又是一个干净可靠的青年才俊模样了,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回京送信?”
“给冷将军的信。”
“哦,那快去吧,路上小心,他在前线。”
陈枚撩着门帘进了大帐,就见祝缨又在写写画画。他没出声,悄悄往一旁安静站了,祝缨放下笔,看了一他一眼:“受委屈了?”
“嗯。”
祝缨笑笑:“过来看看。”
陈枚走了过去,见她正在标记一张舆图,不由好奇:“这是斥侯新带来的?”
祝缨道:“不是,是本地一个丫头拿来的。你的呢?”
“哦!”陈枚脸上一红,刚才光顾着哭了,竟然忘了这个!他也拿出一个小本子来,双手奉上:“都在这儿了。”
祝缨拿过来先不看,而是问他一路的经历,有什么感悟之类。陈枚悻悻地道:“番主离前线很近,我没能深入,观其兵马,似乎也有疲态。疲惫里又透着些凶狠,我在他们的营中看到了……劫掳而去的奴婢……”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想是看到的是被劫做奴隶的边民:“还见着些丝绸、器皿、佩饰之类,看式样也是劫的。”
这个祝缨不予置评,贸易、抢劫都有可能。
陈枚对地形的观察也仅限于边界那一点,不过亲自看过了,比没看过的强。
陈枚说的最有用的话是:“我他们有些浮躁焦急的样子,像是很想再打一仗。他们似乎在争吵,但是说什么通译没听清,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祝缨点了点头,这与她接到的消息差不多,这些日子她也不是只在这儿带孩子的,不断地有情报汇总到她的手里。知悉朝廷大军增援,西番人也是戒备的,为的就是大军开到,趁着立足未稳打上一仗。
昆达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祝缨这边没动静了,这让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怀疑有诈。但祝缨的判断很正确,祝缨这儿耗得起,昆达赤耗不起,他最终还是要谋求一战。哪怕知道前面有陷阱,这一仗昆达赤必须得打。
祝缨看陈枚情绪很稳定,才说:“明天开始,你与金彪共领一千人……”
“嗷?”
祝缨看了他一眼,陈枚脸上乐开了花儿:“叔父疼我。”
“且慢想着上战场,你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请叔父吩咐。”
“你,把番学略学上一学,接下来与昆达赤交涉的事儿还是你来!你是我派去的,丢了的面子,咱们就找回来。打败了他们,降书也是你去接。”
陈枚乐得嘴一歪,祝缨皱眉:“什么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