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施鲲道:“陛下莫急,郑熹再几个月就出孝了,他回到政事堂之后,能分担窦、李二人之责,这是将来不用急。”
皇帝点点头,他还是比较信任郑熹的。
施鲲又说:“若说眼下,那就给政事堂再添一个人嘛!”
“添谁好呢?”
施鲲正直地道:“臣以为,京兆尹陈萌年富力强,又是丞相之子,可堪此任。”
“他……才任京兆没多久吧?京兆府也不能没有人管呀!祝缨管京兆倒好,可是户部也离不开他。”皇帝很忧郁,他看中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可惜没有分-身-术!
“祝缨年轻,”施鲲也有点遗憾,“眼下也没有人比他更能管好户部啦!否则,他调任吏部也是使得的。至于京兆,臣请陛下一定要慎重!能力与忠诚,缺一不可。京城多贵戚,京兆尹一旦松懈,必致大乱。”
皇帝沉吟良久,问道:“卿的儿子,可以吗?”
“臣有四子,长子、幼子在京,其余两人在外。幼子季行资历浅薄,才任大理寺少卿,恐难胜任。长子现任工部,堪堪可用。若蒙陛下垂青,臣必督促他忠君爱民,不负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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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萌人在家中坐,丞相天上来。
施鲲没有提前通知他有这个事儿,是皇帝先派人知会他的。
当时,陈萌正在家中招待祝缨。
刺史们快进京了,二人都有几个同乡今年要来,两人约着要怎么与同乡好好聚一聚,商议一下接下来的攻守同盟。
陈萌道:“对了,老吴他们之外,今年大郎也要来!”
“哦?”祝缨感兴趣地说,“他亲自来?是不是盐州有什么事,需要斡旋?”
陈放与江政两个人去的是盐州,今年谁来都行,只要轮流排序。不过一般而言,难道不是刺史先到?
陈萌道:“我看也是!这哪是派他去盐州?竟是把咱们半颗心放到盐州了。”
“他们干得倒还不错,我看倒是有可取之处。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关于兼并的。”
“怎么说?”陈萌很感兴趣地问。
祝缨道:“兼并下去必生事端,只好先试一试——禁止买卖,当然,不是全停了,细则还是要看的。单以之前某一年为准,在此年之前的,不许买卖。新开垦的荒地,可以买卖。”
陈萌道:“只怕难。你只要留一道缝儿,他们能给你撬成个大洞。禁止交易,倒也可以一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知道,就这京兆,前头把地给分了,后头他们又要抢百姓的产业!又以贵戚最是肆无忌惮。不如给他们定死了!”
“只怕难,陛下、执政,都还没有这样的威望敢下这个决心。这边奏本上去,那边贵戚们就能到陛下面前哭诉。”祝缨说。
“他们占的便宜还不够吗?”陈萌道,“最讨厌是安仁公主,平素陛下多有赏赐,犹不知足!她怎么就这么能惹祸?!我才查过她的!她如何又以能弄出事来?还叫人拿住了把柄?”
祝缨道:“她就是根狼牙棒,全身上下冒出把柄来。她被参,不是奇事,还得看陛下怎么处置她,东宫又怎么应对。东宫如果知机,就该主动请压制公主。”
这个时候,安仁公主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了。她常年被参,宗室、贵戚也都经常被参,不能被当做一个风向标。甚至东宫也不能说,参安仁公主就是对东宫不敬。
陈萌道:“烦死了!我管她奇不奇,我接着查她去!骆晟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一个娘,居然劝不住!”
祝缨道:“他要能管得住安仁,就不是他了。”
“只是可惜了太子妃。”陈萌嘀咕道。
祝缨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那是未来的国母,怎么能不关心呢?唉,中宫要是能管一管穆家就好了。”
祝缨道:“她会管的。”
“你知道什么?”
祝缨道:“穆成周,头上顶的不是脑子,是胆子。他收了钱,什么都能干,我呢,刚好知道一些事儿。窦相公正发愁,我就告诉他了。只要中宫的心中,儿子比兄弟重要,她就不会再回护了。中宫说话,陛下和太子都能听进去一些。”
陈萌吃惊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陛下骂姚臻的话,味儿不太对。”
陈萌道:“不错……如果中宫不理会,那咱们也不用为她操这个心了。她母子失和,可不关咱们的事。”
祝缨刚要接话,宫中消息来了——让陈萌准备准备,拜相。
陈家上下一阵狂喜!
来使也看到了祝缨,又向祝缨问好。祝缨笑道:“那可真不错,对了……京兆,会是谁?”
使者也不隐瞒她,见陈萌也看过来,使者笑道:“陛下召见了施相公,施相公举荐了京兆……陈相公……”将宫中的事都说了。
陈萌进政事堂,排名最末,但是他又暂时与李丞相一起兼管吏部。施鲲的长子成为新任的京兆。除此之外,空出来的工部归了鲁太常。这一番调动,施鲲一个在一旁看戏的大获全胜。
陈夫人准备着给使者的红包,还要准备陈萌拜相的庆祝活动。
祝缨对陈萌道一声:“恭喜。”心头更多的是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施鲲一出手,竟把原本乱七八糟的局面又重新拉回了秩序之中。当然,这也是因为施鲲经营数十载,手上有人,儿子还算顶用。
祝缨打定了主意,今年要再多多提携南士。
陈萌拜相,兼管吏部,这意味着自己在吏部有人了,接下来的许多事情比姚臻在时更方便了。
“结党营私”竟是如此的容易!无论是提拔同乡,还是栽培南士,她与陈萌做起来都会便捷许多。
争权夺利竟是这么的简单易行!
相较而言,为民请命是这般的艰难。而她想要做的以真身堂堂正正做官,竟比“给百姓一条活路”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