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中是兵部的,消息多一些,有些羡慕地道:“虽苦些,又增二十年富贵。只恨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新的典客笑道:“那也要看跟着谁呀,还得是驸马、祝公,追随二位前途远大。”
众人又是一番马屁,祝缨道:“如今的鸿胪冷大人,小事随意,大事上头清楚。”
骆晟也说:“不错。”
众人仍是羡慕小冷将军,由他说到了齐王,有人好奇地说:“齐王还要去西陲,不知何时回还?此番归来,又是一番新气象了。”
骆晟微笑道:“无论齐王什么时候回来,宫里都把王妃母子照顾得好好的。”
众人都说齐王颇得圣意。
骆晟觉得有点没滋没味的。他说这个话,是因为这个事儿是东宫提的建议,说要过年了,齐王还没回来,王妃母子在宫外未免凄楚,不如接到宫里来过年,就搁齐王张婕妤宫里,反正也不是外人。
皇帝和皇后都夸东宫想得周到,弟弟不在家,还能照顾弟媳侄儿。
他的心情,没什么人能察觉得到,大家还以为是在关心他、提醒他呢。见骆晟不说话,已有人为老上司着急了,太子是你女婿,齐王得势,不大好吧?
接着,后面安仁公主、永平公主派人送出了席面来给祝缨,大家就知道,这是安仁公主被劝过来了。她也微笑地接了,道谢。
宴会就在虚情假意里过了大半天,到红日西坠,宴会才散了。
骆晟握着祝缨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往外走,旁人有眼色的,都快步离开。
人走得差不多了,骆晟与祝缨还没走到庭院,骆晟放开了祝缨的手,深深一揖:“对不住,家母遇到些烦心事儿。”
祝缨还了一礼:“明白的,大过年的,别放在心上,坏了心情。您去陪公主吧,告辞。”
说罢,举步离开。
骆晟快走两步跟上,与她往外走,边走边叹气:“她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旁的还好,听说了太子给了严宫人家一些田产,她就气上了,向陛下说,请赐些田产养老。”
这个事情祝缨还真不清楚,问道:“陛下拒绝了?”
骆晟的步子又慢了下来,道:“倒是没有。”
祝缨道:“那又为何?”
骆晟道:“陛下答允下来时我还不知道,前天一同到东宫探望阿姳,她又在东宫说起了,且对太子说了田宅不够。”
祝缨道:“严宫人又是个什么人?”
“闻说,陈京兆家娶新妇,太子到场,与沈光华多说了几句,便有好事者疑心,多方打探,得知这严宫人乃是沈夫人的娘家侄女,现在东宫,已然有身……”说到这里,骆晟的声调也降了下来。
剩下的事儿,祝缨就知道了。她查过沈瑛的,知道他岳父家是什么情况,却是不知道东宫里还有严宫人这一出。估摸着如果这孩子没生下来,连冼敬都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人。不生下孩子,又或者勾得太子出错,谁会留意一个宫人呢?
但是严宫人好像颇得太子之意,孩子没生下来,就给了她娘家一些田产。好事者打听出来之后,竟然不知怎么的传给了安仁公主。安仁公主也奇怪,竟把这当成了一件事儿了。
祝缨中肯地说:“严家现在确实贫穷,严氏有宠,娘家还这样确实不太好看。”
骆晟道:“我知道,家母生气的是太子赏严氏田宅,从未对府中有所表示。”
“每逢年节、生日,都有赏赐。”
“你说这些,她是不听的,她说,竟未从太子手中接过一捻土。”
祝缨能理解安仁公主的意思,但这做得也未免不够聪明了。
她对骆晟道:“陛下有赐,不是更体面吗?”
“说了,就是不听。”
那就没办法了,祝缨不想管这些破事。
她的心中泛起一股厌烦,她只想做事,无论郑党、王党,也都没小家子气到天天听太子的房。她是朝廷大臣,又不是大内总管。
可宫里这些人,关起门来闹还不算,偏偏要闹得宫外也不得安生。许多大臣就因皇家的这些破烂事儿受牵连,还要费心猜这些人的想法、再给他们支招斗法吗?
祝缨一时之间有些困惑,竟不知这些天潢贵胄于民何益,更不知道他们高在哪里、贵在何处。
祝缨道:“动静太大,对太子妃也不好。”
“是啊。”骆晟说。
祝缨道:“老人家上了年纪,您可没有啊。”
说完,拍拍骆晟的肩膀,告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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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饭就吃得让人恼火。
祝缨转过一个街角,突然勒住了马。胡师姐猝不及防,惊道:“大人?”
“去陈家。”
这个事,祝缨不想管,但是又不能完全不理会。恰有一个人最适宜关切此事——陈萌。
陈家自家正热闹,今年有新妇,陈放马上要离京,为了给二人饯行,家里一直有客人有宴席。
陈萌跑了出来:“巧了,今天有好大的鲫鱼。”
祝缨微笑道:“巧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陈萌走近了,笑问:“什么好消息?”
“沈夫人娘家侄女就是东宫的严宫人,太子给了严宫人娘家田宅,安仁公主都眼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