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三次,皇帝终于准了施鲲休致。
施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腔子里,高兴地哭着同皇帝道别。皇帝也给了他与刘松年相仿的待遇。
施鲲虽有些惆怅,仍是飞快地收拾了自己在政事堂的东西一道烟跑回了家。
可算能休致了!
不是他不爱这丞相的权位,实在是这破位子跟他是八字不合,不能让他安心混日子。
祝缨给施季行放了三天假:“施相公休致,必有一些事务要处理的,令兄又不在京城,你回家搭把手吧。”
施季行还要客气,祝缨道:“这事儿你听我的。”
施季行也就从善如流了。
回到家里,又被施鲲给训了:“你怎么跑回来了?”
“大理寺给我假了。”
施鲲习惯性地教训儿子:“虽如此,你也不可将这样的事当做寻常。我遍读史书,也没见哪朝哪代能连续太平几十年的,总要发生些事情。先帝朝还算安稳,也可过去四十年了!你在朝中可要当心……”
说了好长,突然失笑,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丞相了。他有点失落地道:“哎哟,你去吧。”
施季行不知道一个主动请求休致的丞相居然会失落,他摸不着头脑地躲到一边,又倒退了几步回来:“阿爹,您……回……乡吗?”
施鲲道:“不回!刘松年不也没有再行游天下吗?”
“啊?”
施鲲小声地说:“难道我不配陪葬帝陵?”
施季行心道:那您也不用必留在京中啊,陈相他不也是死在家乡给拉回来的?
但是他不敢说话,又悄悄地走了,只想着父亲还有那样一个心愿,恐怕也不能安心,以后自己晚上回来恐怕得给父亲汇报一下当日朝上发生的事情了。
施季行在家里呆到第二天就有点想念大理寺了,因为他爹的情绪不太稳定。第二天,施鲲还是照着习惯醒来,想起来自己不用上朝了之后,就把儿子给打醒:“你不上朝?”
“我有假的啊!”
“哦!那也不用你在这里,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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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季行熬到第三天,早早起来跑去上朝。
在皇城门口,祝缨看到了他还问:“怎么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施季行卷起袖子给她看:“喏,被打回来了!说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在家睡懒觉的。”
周围听到的人哄笑起来,数冷云笑得最大声。李彦庆感慨道:“施相公真是一心为国啊!”
一听就很纯真,冷云甚至没力气对他翻白眼了。祝缨只觉得鸿胪寺十分有趣,冷云克着沈瑛、李彦庆专克冷云,冷云这头气得半死,李彦庆那边早过去了。
冷云一把拉过路过的姚臻:“别走啊,来聊聊嘛!”
姚臻的眉间一道深痕:“聊什么哟”
“你说,太仆也空出来了,会是谁?”
姚臻是纯正的先帝派,现在是高兴不起来的。更兼给皇次子开府的事,王傅之类是皇帝决定,下面配的官员还得他操心,这几日登门求官的络绎不绝,给谁不给谁?皇帝喜欢谁、不喜欢谁?给姚臻愁得白头发都多长了几根。
听到问太仆,姚臻终于不那么愁了:“九卿重臣,得陛下来定夺,我可管不了。”
冷云又问别人,冷不丁后背冒出来一个记忆中的声音:“你想去太仆寺吗?”
“也行啊”冷云习惯性地答了一声,答完觉得不对!这场面似曾相识。
别人已经对着他的背后拱手作礼了:“郑相公。”
冷云嗖一下跳到旁边:“你怎么还这样啊?小时候就这样!”
郑熹道:“到时辰了,走了。”
说完,率先迈步。
冷云在后面对祝缨道:“哎,他过来吓我一跳,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他故意的吗?”
祝缨也笑着摇头,郑熹与冷云相处必是心情愉悦的。
但是,很快,刚才说笑的人就笑不起来了。
皇帝朝会上要处理的政务有一部分是事先已经上了奏本,皇帝有了预案的。今天他就拿了两件说事——
第一件很正常,给次子封为齐王。
第二件则是把太仆寺交给卫王管一下。
本朝没有皇子不能插手政务的例子,相反,亲王、皇子、宗室到一定年龄之后,是要参与政务的。不过有的就是上朝跟着议一议政、多数是旁听,有的领具体的官职。但是皇子一般不会离京赴任。宗室们则是会出京。
比如太子,做郡王的时候就遥领梧州刺史。
卫王出列,领了这个差使。
所有人都在等着卫王会有什么行动,他却什么都没动,连陈萌留下来的太仆寺的人员也没有变动。他先去了陈府,以向陈萌请教的名义在陈府呆了大半天。此后断断续续地去陈府,有小半个月的时间门,到了八月末,才去得比较少了,但也把陈府给跑熟了。
时入九月,田里的庄稼颜色已变作金黄,京城中也有了一点点传闻——穆皇后好像在给齐王择一贤妻。
祝缨听到消息之后,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她对齐王妃的兴趣还不如眼前的被子大。
祝青君回来了!
她五月动身,九月回来,走的时候赶紧很急,回来的时候放缓了点行程,在梧州又转了一个多月。她不但将别业、外五县、内三县的大致情况看了,还给祝缨带回来了家里准备的好些东西。
祝缨虽有信说不必给钱给粮,张仙姑还是给她准备了好些日常用品。张仙姑用百多片各色布片给她拼了张被面,用别业自己织的细布做里,做了条被子让祝青君带给祝缨。
祝缨先不去看祝青君捎来的书信等等,将被子摸了又摸,低声道:“无病无灾,长命百岁。”:,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