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踢走 “我没心。”

郑熹接过扫了一眼,道:“就为这个?从宫里跑出来?”

祝缨道:“也有别的。”

“嗯?”

祝缨道:“您跟安仁公主家,没别的什么事儿吧?”

“怎么说?”

祝缨道:“头先她还找到府上,让您催我办事儿的,不过我想,眼下这件事应该不是您首肯的吧?”

“什么事?”

祝缨道:“她老人家做寿,您也去了的,你们走后,殿下叫我过去说了一件好事,要给我保媒。”

郑熹涵养极佳,听到这里也没开骂,道:“没什么媒是她能做而我不能亲自去说的。”

祝缨道:“我想也是。”

郑熹笑问:“终于有你也忍不了的时候。”

“家父家母没有张罗,您也没要出这个头,我竟不知还有人会想管我房里的事。”

郑熹失笑:“你倒不怕她。”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怕的要死。她是先帝血脉。同样一件事儿,哪怕她是主谋,事发了也不用死,被胁从的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就算是您,恐怕也不敢听她的吧?您给我个实话,您跟东宫,到底是个什么交情?”

郑熹抬眼看她,祝缨坦诚地道:“安仁公主还没看明白,她们全家都不太明白。费劲。我也劝您大事儿上别搭理她。我寻思着,东宫那里,您要是看着行,咱不如直接与东宫说话。歧阳王英年早婚,事已至此,咱们该想想接下来的路了。您这姻亲的远近排在公主后头,与东宫君臣相处不能也隔着她吧?这不胡闹么?”

郑熹道:“今天陛下才才下旨,调阿川为司议郎。”

祝缨叹了口气:“陛下是真心疼爱儿子,天下好人都给了东宫,给完了,又觉着给得太好了。”

“嘘——”

“您不也是这样?”

“不得妄言。”

祝缨道:“行,那我不说这个,说公主。咱在正事儿场上把她踢远点儿,成不?只要您点头。”

郑熹道:“你要怎么办?”

祝缨道:“把承义太妃干过的蠢事再给歧阳王讲一遍,告诉他,多做多错。您看怎么样?我明天就要带梧州的人去见歧阳王,正有机会。您要是没有别的打算,现在也不宜叫阿川与歧阳王走得太近,他是东宫的司议郎,不是歧阳王的。日后身份一变,天子父子,神仙打架,别叫阿川吃您吃过的亏才好。反正安仁公主我是一定要得罪的,索性所有的话都由我来讲。”

司议郎是东宫的官职,正六品,掌侍从规谏,驳正启奏,凡皇太子行事有传于史册者,录为记注,于岁末送交史馆。郑川是郑熹的嫡长子,郑侯嫡孙,也当得这个职位。明摆着的,皇帝还是疼太子,给太子补人呢。

又,大家的年纪放在那里,皇帝老迈,郑川年轻,正六品,过不几年太子登基,郑川是现成的就能升个从五品穿上绯衣了。不用他干出任何政绩来。

当年郑熹这个詹事也是皇帝让他做的,皇帝那么的疼爱先太子,把最好的外甥给了儿子。结果呢?

郑熹问道:“鸿胪寺那里你怎么交代?”

祝缨道:“我是为他好,既然长于垂拱,不如一以贯之。我从来看的都是我的上司,不是他们的亲娘老婆,谁主谁次,我还分得清楚。”

郑熹道:“好。对了,安仁公主虽然多事,你的婚事我也不多过问,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想想开枝散叶的事了。你家本就人丁单薄,不与你谈什么孝道,只说一条——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没有子女你如何行事?你日后总不能全靠学生!学生也有自己的宗族姻亲呢!再晚,就要误事了。”

“好,我回去想想怎么办。”

“到了东宫,要是不方便,也不要硬说。这些人呐,性情未必就那么好。”

“好。对了,广宁府那儿我也送了一篓茶,这些您自己留着。”

“就你细心,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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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祝缨先应卯。等骆晟从朝上下来,看骆晟的表情,今天皇帝似乎没怎么为难人,如此一来所有人的心情应该也都不错。

沈瑛先说了自己去参加葬礼的事情,骆晟无可不可:“光华你看着办就好。”

祝缨则向骆晟汇报了要带人去见歧阳王的事:“歧阳王是遥领,咱们正管着他们各家的承继,下官带他们去见一见殿下。”

骆晟关切地道:“可有什么为难的事?”

“那倒没有,例行公事。今天索性一次将梧州的事儿与殿下讲明白,也免得以后要经常跑东宫。那,我就去了?”

“呃,好,去吧。”

祝缨于是出宫,接上苏喆、林风二人,再往东宫去。一路已经申请过,再次顺利到达东宫。祝缨踏进东宫就听到一声:“三哥。”

祝缨抬头一看,郑川一身青衫,青葱挺拔地站在前面含笑道:“我奉命等候少卿多时了。”

祝缨笑着将他打量,道:“几日不见,你又长高了。”

郑川道:“我早过了长个儿的年纪啦,哪会再长高?”

他如今已比祝缨高了,祝缨斜往上看了他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祝缨道:“是太子殿下有事相召吗?”

“那倒不是,是歧阳王殿下。”

“哦。”

两人到了歧阳王的“正殿”里,歧阳王跟前这会儿没了蓝德,也没有杜世恩,只有几个歧阳王自己的近侍。

礼毕,苏喆、林风又开始了装哑巴,歧阳王等人也不太在意。虽然苏喆是个女孩子,但是既然“风俗如此”,也就将她当作一个寻常的四夷首领的子弟来看待了。礼貌都是有的,座位也给了、好茶也摆上了。歧阳王也很温和地出言安抚,又问他们这些日子在京城可还习惯。

苏喆道:“以前来过,还住得惯。”

歧阳王便对祝缨道:“我在宫中不便时常外出,他们若有事,还请少卿多费心。你与梧州总有一段渊源。”

“是。”

歧阳王又问:“会馆是怎么回事呢?”

祝缨拿出一个本子来:“是臣当年的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这里了。”内侍接过,递给歧阳王。歧阳王郑重收了:“若有不解之处,只怕请教不便。”

祝缨道:“那我先给您大概说说?”

“求之不得!”

祝缨看了一眼郑川,道:“司议郎是太子殿下派来您面前的吗?”

歧阳王眨了眨眼,祝缨不等他回答便正色道:“这怎么行呢?这对你们二位都不好。司议郎是东宫官,可不是殿下的属官。殿下不好差遣东官属官,你也是,没有太子的教令,没有詹事府的调拨,怎么能擅自陷殿下于无礼呢?”

郑川委委屈屈地道:“有这么严重的吗?”

祝缨道:“父亲给了,可以拿,不给,不能自己伸手。出去,向殿下领罚去。”

郑川看看歧阳王,摸摸鼻子,委委屈屈地又叫了一声:“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