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虎不知祝缨怎么会进行得这么快,苏鸣鸾留了个心眼儿,问来人:“义父都用的什么办法?”
来人一五一十地讲了。
苏飞虎道:“什么?奴隶都给放了?这怎么……”
苏鸣鸾打断了他,道:“大哥!义父做得对。这样最快。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苏飞虎道:“那咱们寨子里的呢?你待寨子里的奴隶好些,他们肯干活,可奴隶就是奴隶,一放,那……咱们就少了……”
苏鸣鸾道:“大哥!他们还是在咱们的土地上,怎么就是少了?该干的活他们还在干。”
苏飞虎道:“就是不痛快。”
“拿下索宁家大寨就痛快了。走!”
她也开始仿着祝缨的法子来,她本人不及祝缨效率高,但她是本族人,熟悉瑛族的一切,一旦想通了这一节,行动竟也不慢。
没过多久,两伙人就在索宁家大寨里会合了。寨门是祝缨给骗开的,她让一队人扮作败兵,另一队人扮作追杀。寨门一开,先进的人将城门把住,后一队紧随其后。
苏鸣鸾带着哥哥、侄子到了大寨,恰看到祝缨在城墙上面对他们招手。
苏鸣鸾也在城下与祝缨答话:“我来晚了吗?”
“来得正好。”祝缨说。
苏鸣鸾带人进城,祝缨笑着带他们去大屋里坐。索宁家的大屋比阿苏家也不小,里面也颇有几件精彩的陈设。苏鸣鸾看到祝缨身边一个小孩,先问:“这是?”不像是索宁家的女孩子,哪家女孩子不是白白嫩嫩的呢?
祝缨道:“我家新来的铃铛。”
一句话带过,苏鸣鸾不免要小拍一记马屁:“不愧是义父,我还以为我能早一些的。义父的办法是真好。可惜我来晚了。”
祝缨道:“正事才刚开始,怎么叫晚?打仗不算完,打完之后难题才出来。办得好,除一心腹大患,办不好,咱们现在做的就都要打水漂了。”
两个半人紧急磋商,主要是祝缨说,苏鸣鸾与苏飞虎听,照着之前与郎锟铻、山雀的约定,他们人虽没到,该给的还是得给。然后是他们两家分了索宁家的地盘,此时还有一些小寨还未彻底清理掉,眼下已经办出了成例,就照着办就行。
这座大寨离苏鸣鸾的地方近,祝缨也不要它,还照着之前划的地盘来定就行,她与苏鸣鸾以一条山间门溪谷为界,往北是祝缨的地方、往南归苏鸣鸾。苏鸣鸾过意不去,以为财宝可以归郎锟铻翁婿,她又要额外再拨一些人口给祝缨。
祝缨道:“我要的足够了,你也缺人。”
两人推让一番,祝缨就说:“这样,我不要你的人,但要你出一点力。”
“义父请讲。”
“路还要接着修一修,道路隔绝人就不好管,要尽早将这一片的人口消化掉。”
“好!”苏鸣鸾乐意干这个事。
两人又商量了一回祝缨即下令:“废人牲。”至此,整个梧州地面连同新占之地皆废除人祭。
这些事情苏飞虎插不上手,他在一旁听得差点要打瞌睡。好容易等到两人说个差不多,苏飞虎道:“义父,索宁家的洞主还在艺甘家,他要向艺甘洞主借兵打过来,也是麻烦。”
祝缨道:“收拾好这里,咱们就回去。”
苏飞虎起身道:“我去准备!”
苏鸣鸾也向祝缨告辞,快步追上了苏飞虎:“大哥,我有事要同你讲。”
苏飞虎道:“什么事?”
苏鸣鸾道:“你看这个寨子,还住得吗?”
苏飞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
苏鸣鸾道:“义父将这里让给咱们,我想,这也是一处大寨,你住在这里应该也不会不舒服吧?”
苏飞虎道:“真的给我?”
苏鸣鸾道:“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
“你做长史只有三年,三年之后要是回来,也不能改变这寨里的一切。不能再给奴隶戴枷,也不能有人祭,也不能随便砍人手脚。”
苏飞虎道:“这样放奴隶不好。”
“咱们答应不给他们带枷,给他们吃饭,他们才会不帮索宁家。咱们说话要算数。咱们要待他们太狠了,再来一个人说,杀了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也就离死不远了。”苏鸣鸾严肃地说。
这话苏飞虎听了进去,权衡再三,低声道:“好,我答允你。义父这是……”
“义父这办法很好,”苏鸣鸾道,“咱们几代没办成的事,这就办成了。义父一向对奴隶很好,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也不是要让奴隶骑到我们的头上。”
苏飞虎道:“好。”
苏家兄妹私下谈妥,由苏鸣鸾派人来协助苏飞虎管理寨子。以后苏飞虎从城里回山,就住在这里,这里还是阿苏县,没有什么索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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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祝缨点齐人马,调头杀回别业。
苏鸣鸾留下了人手接管大寨,也携众与苏飞虎一起随祝缨北上。苏飞虎有了自己的寨子,顾盼之间门恢复了一些生气,道:“义父的人好像多了?”
祝缨笑道:“对啊。”她每过一寨就从中选取一部分精壮跟着进入下一个寨子,一路滚雪球一样的滚到了大寨,再带着这些人从大寨里出来北上。
回程十分顺利,沿途小寨的人都过来相送,一路食宿自有照顾。大部分的寨子存粮十分丰富,祝缨清点完库存,再指定了管事让他们先代管寨子。又从各寨选了一些聪明的年轻人,慢慢教授一些课程,起码得识个字。她预备将管事的家人迁一部分到别业城内居住,还如同她当年在福禄县时一样,慢慢调理。
一行人赶到别业之时,郎锟铻、山雀岳父已然入城。看到这一队浩浩荡荡也都十分吃惊,祝缨道:“来,分一分。”
郎锟铻、山雀岳父各得了他们的那一部分,郎锟铻道:“可恨索宁躲进艺甘的寨子里了,又不时来骚扰!”
祝缨等人去索宁家攻城拔寨,索宁洞主被郎锟铻所阻,便想出来“换家”的主意,带人要攻打祝家庄。被山雀岳父在城外伏击一回,损失了一些人手。山雀岳父也有损失,城外不便驻扎,他们就退出城内。索宁洞主归家不得,于是向艺甘洞主借兵,往别业里打了三次,都没有成功。
别业城高墙硬,里面又有些粮食积蓄,项乐与郎锟铻、山雀岳父三人轮班守城也都支持下来了。只是祝缨不在内里,城里众人都惴惴不安。
眼下祝缨带了战利品回来,气势又是一变!
祝缨道:“好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她只带了几个人,亲自到艺甘寨主的寨前挑衅索宁洞主,声称索宁洞主杀了她的人,要索宁洞主伏法。索宁洞主受不得这个气出来迎战之时,祝缨却又不与他正面交战,四下伏兵杀出,各执长矛,将索宁洞主困在中央。
索宁洞主道:“你有种与我单挑!”
祝缨也不与他争辩,长矛手将他团团围住,齐齐发出一声呐喊:“杀!”矛尖刺出,将他插成了个豪猪。
祝缨不动声色:“带走。”
别业这边看到他们“凯旋”齐齐发出一阵欢呼,尤以这次从各寨中带回来的壮丁为甚。
项乐原本日夜忧心,白头发也冒出了几根,此时笑逐颜开,举着一碗茶递给祝缨:“亏得是大人,换一个人也不能令降众如此顺服。”
祝缨道:“可能因为他们以前都吃过索宁家的苦头吧。”
还好,自此之后再无索宁家了。
项乐低声问道:“那这些人要如何安置?”
“你不是愁别业人不够么?这不就来了?”
一行人入城,祝缨又细数索宁洞主的罪过,譬如袭击商旅、杀害人命之类,判他斩刑。
人都死了,判刑也只是走个过场,将人头一砍,竹竿挑着示众。
又设宴,庆祝胜利。
祝缨不喝酒,项乐也不敢饮酒,他既要安排人住宿,又要调度各种物资,百忙之中还要抽空问一下祝缨:“大人,师姐说还带回来一个小娘子,要怎么安排?”
“她当然是别业里的人啦,给她登记。她在外头住也不安全,就先在府里给她一间门屋子。下山的时候我带走,家里女人多。”
“是。”
登记时又有了一个问题,世代奴隶是没有姓氏的,都是某某家的某某。
“那就跟我姓,”祝缨说,“凡别业里的人,都可以姓祝。凡新下各寨,有找不着姓的,也都姓祝。各寨要渐次登记户籍、土地,不许有索宁字样。”
项乐深深地低下了头:“是。”
然后,祝缨就不急着下山了,她亲自动手,重新理顺了别业。顺手又将各寨的事务安排了一下,各寨之前已经播种了,现在大局已定,只要正常的田间门管理,到秋天就能收获了。她又要准备一下山中宿麦的种植。渐渐着,她找着了一点当年在福禄县时的感觉,当时她需要与许多富商议,现在她自己就能做得了主。一样一样地规划铺开,层次分明。
又迁各寨无地或者少地之人到别业附近垦荒,别业的人口也充实了起来。
苏鸣鸾、项乐都跟在她的身边,看她分派种种事务,办得井井有条,都觉得获益匪浅。别业居民第一次与祝缨打这样的交道,处处衔接流畅,自己出力不便,做事却有效得多。
项乐心道:我办时也能支应得下去,但与大人一比可就差得远了。
见苏鸣鸾在祝缨面前晃荡,“义父的另一个孩子”郎锟铻也坐不住了,也凑了上来。
连轴转了数日,第五天,喜金、路果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