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只闻喘息声,宁远侯终究是意难平。
同样为国戍边十余年,西北和关外环境一样艰苦,于敌激战的次数差不多,只因为他没救驾过,不是乾元帝亲手提拔出来的将领,他的爵位始终比蒋大勇低。
奉诏回京之处,宁远侯尚存同蒋大勇一争高下的心思,今儿发生的变故,他一惯谨慎又怎么分辨不出乾元帝的偏心呢。
蒋大勇的女婿,外甥女婿都比他得宠,他便是想有所最为,也不能够。
“明珠,你受到太过的赞誉,心气又高……”宁远侯伸手去搀扶孙女,“以后你会明白别妄同永远也比不过的人相提并论,你这双眼睛不能总是追着前面人的影子。”
刘明珠并不服气,可也晓得祖父的脾气秉性,意味得说同王芷瑶较劲,祖父不会听,弄不好她反而会被送回关外去。
“祖父的心思,孙女明白,您是为刘家谋一份基业,想让刘家枝繁叶茂……”
见宁远侯欣慰的点头,刘明珠话锋一转,带有一丝隐忧的低声道:“您有交好的心,旁人未必会领您这份情。您不欲同蒋家争,万一他们不肯放过我们呢?”
“什么意思?”
“您别忘前两年返回京城述职的马大人,原本他也是手拿把攥的西北总督,只不过回京一趟,稍恶了蒋家,他镇守西北十几年的功劳终究只换得今日在六部做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
“还不是蒋家担心被马大人取代,才在陛下面前尽得谗言?人无害虎意,虎却有伤人心。蒋家和王译信已经把西北,吏部当作他们的自留地,不许任何人碰。蒋大勇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不许任何冒犯他。祖父。他们把国朝当作什么?把陛下当作什么?”
刘明珠眼含愤怒,漂亮且火烫,“陛下本是明君。应该青史留名,谁知因陛下的信任。他们竟然把陛下往昏君路上引,弄得朝纲混乱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祖父一身正气,您不扶正朝纲,扫除奸佞,只怕国朝将来会越发的艰难。刘家镇守关外只能防鞑靼入侵南下,任由吏制混乱,任人唯亲,对国朝遗祸无穷。”
“朝上大臣都不出声。我有能怎样?”
“他们不似祖父被王译信吓破胆子!”
“行了,明珠。”
宁远侯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下来,“王译信说不上是奸佞,西北,川中等地的官员大多是他挑选出来的,如今奏报,西北和川中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尤其是川中今年的税赋比往年多了三分之一。王译信虽是在吏部一言堂,他确实做了很多以前吏部天官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改良吏部选官制度。”
“他并非只是谋取私利的官员。”
宁远侯案头放着最近的资料。这段日子,他一直在研究王译信。
“可是……可是,您就眼看着他们对付刘家不成?毁了您的基业?”
“明日我会去蒋家登门道歉。蒋大勇那人……许是会帮我们说几句好话。王译信如今对妻子蒋氏极好,王家同他分道扬镳后,他每一次遇险都是蒋家倾力相救,他和蒋家同气连枝,早已经分不开了。蒋大勇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只要我……我让他明白,我无意取代西宁公。为国朝的繁盛,他也不会过多为难为国戍边的人。”
“睚眦必报的燕国公夫人呢?”
刘明珠淡淡的问道:“您忘了她?若论谁对王译信影响最大,依我看不是西宁公。而是顾天泽的夫人王芷瑶。以前王译信疼惜小妾,庶女没少给她苦吃。不知怎么他突然就变了,外面都说他迷途知返。我看不尽然,如今王译信就差把她当祖宗供着了,今儿竟然亲自上街买糖,堂堂吏部天官真真是不要体面,不是他做了寻常重臣不会做的事儿,表哥又怎么会一时认不出他就是天官?”
“祖父,您还看不出吗?她心性善报复,手段阴狠,不是她,表哥也不至于被关起来,王译信就算为重臣的脸面,文武相和,也只不过说几句抱怨的话,万万不会对表哥怎样。没她就没今日的冲突,咱们早就被她惦记上了,被她记恨的人,哪有好下场?马明燕全族被毁,自己只能做皇子侧妃,还有他……同她一直争宠的王芷璇,好好的一位才艺双全的绝色美人,不仅做了没名没分的侍妾,还生死不知。”
“她不是死于太后宫中吗?”
“说是死了,我看不尽然。祖父别忘了,她有一手换眼的卓绝医术,我想……陛下绝不会让这样的能人轻易死的,陛下难道不怕将来染病无人能救么?换一个人,谁不是把神医供着?哪位神医不是备受优容?王芷璇虽然言行有亏,但她也不过是可怜人,只是不该同王芷瑶为敌。”
刘明珠语气多了几分羡慕,“她让王译信只有一个女儿,把持影响顾天泽,备受蒋大勇的宠溺,您看,她如果不肯放下对付刘家的心思,便是您去求蒋大勇也没用的。”
身为女子能得到这许多的宠爱,谁都会羡慕。
瞧出宁远侯有点迟疑,不似方才坚决,刘明珠道:“我可以陪着祖父去蒋家道歉,蒋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就怕蒋大勇最终答应不计较,王芷瑶却面上答应,背地里下狠手。表哥就是被她两面三刀给坑的,您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