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酉时起,大雪纷飞,到得次日仿若毯子覆盖大地,白茫茫的耀眼,采英推着韩夫人出来,慢慢行到屋檐下。
轮椅里的夫人又轻又瘦,好像风一吹就要没了,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细如青竹,这种样子偏还要来看雪,采英眼睛发涩,犹豫不前,瞧着早已不是记忆里的人儿,越发念起十年前。那时候夫人十三岁,亭亭立在苏府的堂中,青裙曳地,秀丽无双,一开口,声音好像黄鹂似的清脆……也不知怎么落到这个境地,凭谁都能欺负了!
唏嘘间,听到夫人轻声的催促,采英忙将轮椅往前推,低着头道:“夫人,今儿太冷了,就待一会儿罢,奴婢怕您吃不消。”她把手炉放下来,“这是才换上炭的,您快拿着暖手。”
言辞充满关怀,驱散了这冬日里的一些寒冷,韩夫人——苏沅忍不住侧头打量她。
采英十二岁来家里的时候,曾嫌弃这小丫环木讷胆小,谁想到十年之后,身边就只剩下这个人了,别的走的走,死的死,环顾屋檐下,韩家的那些下人见到她避之若浼。可也怪不得,谁让她是个灾厄之星,害死生母,克死父亲,后来就算嫁给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日子也一样不如意。
苏沅苦笑了下,抬起手托住一片雪,冰凉入掌,耳边听到远处丝竹,悠扬中夹杂着女子的娇笑。
韩如遇,这是又在花厅办宴会了罢?
那些参加的宾客,定然又在背地里笑自己了,她忍不住想起韩老夫人怨恨的眼神,斥骂着道,“你怎么还不去死,难道真的想把我儿子也毁掉?早知如此,我当初便是拼了命,也不该答应这桩亲事!”偌大的客堂里,韩老夫人手指着她,丝毫不掩饰厌恶,看热闹的人掩着嘴笑,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阮公子……还没有到京都吗?”苏沅瞧着掌心里的雪花,嘴唇翕动,那是她现在最挂念的人,也是可以相帮的一个人。
采英咬了咬嘴唇,不忍心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