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048章

这个面目的空寰,是朝熙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一向乖巧可爱,恭顺谦和,他自打跟在朝熙的身边,便始终都是一副笑颜。

朝熙从未见过他动怒的样子。

大约是那面目过于惊心,朝熙静默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回神,直到护卫抡起锤子对着定坤的手砸下去时,朝熙都惊得没能上前。

直到定远赶过来,见朝熙没动,便轻唤了一声:“陛下……”

空寰耳力好,听到定远的声音,这才抬眸往院外看了一眼。

定远的那一声,很轻很轻,寻常人根本听不见。

朝熙知道,空寰已经发现了她,她长叹了一声,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

登玉最先发现那道威严的身影,他跪伏在地,大声道:“参见陛下。”

护卫们和院子里的奴才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地行礼。

对于定坤来说,朝熙的到来,就仿若救星临世,哪怕再晚一步,他都要被空寰的人锤死在这里。

定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不想死的。哪怕苟延残喘,他也想活着。

他费力地睁开眼,恍惚间,却仿佛看不清陛下的容颜。

而空寰此刻,亦是心情复杂。

他知道朝熙是一定会回来的,他也知道,今日他处置定坤这事,根本瞒不住她。

但是定坤伤了他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既如此,便也不必瞒她。

哪怕拼上让朝熙不高兴,哪怕拼上他失宠,他也不能让小富和小贵受这种委屈。

故而,空寰上前一步,俯身行礼:“给陛下请安。”

空寰的声音略显沙哑和悲戚,像是强忍着不哭出声一般。

朝熙微微拧眉,她几乎是下意识便去扶起了他。

朝熙这会儿心情复杂,她长叹一声,对着跪了满院的奴才道:“都起来吧。”

朝熙坐在空寰的座椅上,她斜睨了地上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的定坤一眼,这才道:“来个人,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登玉最先跪地道:“陛下,定坤意图谋害贵君殿下,他往殿下常用的脂粉中添了能腐蚀皮肤的毒粉,殿下素日里的装扮一直是小贵负责,小贵发现了脸粉不对劲,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是登白和定坤动过那东西。小贵见殿下没回来,便带着小富亲自前去责问,谁知道定坤见事情败露,发了狠,便要杀小贵灭口。”

定坤这会儿痛得失了声,倒是登白哭着爬上前道:“陛下,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奴才便是。”

朝熙又问:“那小富和小贵现下如何了?可派了太医诊治?”

登玉亦是呜咽出声道:“小富的小拇指粉碎性骨折,怕是废了,小贵的右手也是伤得极重,动都动不了,都没有知觉了。眼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登玉说完,见空寰始终都没吭声,便红着眼,跪伏上前道:“陛下,小贵的一双妙手,您是知道的,他还善画,奴才也是今日才听贵君说,小贵本就是魔月的名画家,他若是右手废了,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定坤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冷嗤一声,不屑道:“一个小奴罢了,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陛下,登玉是空贵君的人,他说什么,陛下都要信吗?”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转向始终一旁的定夜:“既然登玉说得不能服众,定夜,那就你来说。”

定夜看着朝熙信任的目光,亦是哑声道:“今日,奴才和定远陪同陛下外出,对别院内的事情知之甚少,等到奴才和定远回来之时,才知道定坤犯了大错,被缉拿到贵君面前,贵君动了大怒,奴才还尚不知原委,只是想劝贵君冷静一下,莫要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登玉急道:“殿下责罚犯大错的罪奴,怎么到了夜郎君嘴里,便成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了?”

定夜连忙解释:“登玉总管误解奴才的意思了,奴才只是念及旧恩,来替定坤求个情,至于定坤到底犯了什么错,贵君的两位陪嫁又伤成什么样了,奴才一概不知。”

定夜没有撒谎,他也不擅撒谎,他说得都是实情。事发突然,空寰怒气正盛,他只看到定坤被押过来受了刑,却不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登玉对着朝熙磕了几个响头,随即含泪出声道:“陛下,奴才从前也是在太极宫侍奉过的,太上王君在时,奴才也是跟着芒恨姑姑,一起在太上王君跟前受过教。奴才做事向来谨慎勤勉,从不会妄言。”

朝熙应了一声,道:“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派你去照顾贵君。”

登玉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今日若不是花雪副领事去得及时,刚好救出了小富和小贵,恐怕现下,他们两个已经不在这里了。奴才一人之言若不能服众,那么花雪副领事的话,陛下应该信了吧?”

朝熙道:“去唤花雪来。”

花字辈的奴婢,都是少时便被择选入东宫伺候的,这些个老奴婢,都得朝熙信任,也不会扯谎。

再者,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朝熙也知道,登玉所言,不会有假。

之所以让花雪来说,只是想还原真相。

朝熙也想看看,定坤还有什么话要说。

花雪说的话,与登玉说得大差不差。定坤确实往空寰惯用的脸粉中加了毒粉,也确实想要害小富和小贵的性命。

倒不是定坤手脚慢了,而是花雪今日轮值,去得及时。

朝熙缓缓起身,她一下一下拍着手中折扇,冷脸看向了跪伏在地的定坤,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定坤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陛下,突然嚎哭出声:“陛下,您不要被空贵君骗了,他绝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他方才已经承认,那日在青州郡府,就是他伤得奴才。”

登玉愤恨出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攀咬殿下,你有什么证据?”

定坤看着在场诸人,他扫视了一圈,又看向了定夜……

定夜来得晚,并不能为他作证。

他只好指向了登白道:“登白听到了。”

登白是定坤的人,他这话一出,也知道他的话是多么的仓皇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