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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后自然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心善才去的,往深处去多想是一定的。只是太后想到的,应该只是——她心里忌惮着秦颖月先前的美貌、忌惮着秦颖月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为了早做应对,这才去打探的。

这样一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让秦颖月吃了个定心丸,却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在斗倒容菀汐之前,秦颖月不会蠢笨到和她窝里反——这也是和聪明人联手的一大好处,出于对对方聪慧的肯定,而有了诸多信任。但在斗倒容菀汐之后,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当然,她的下一个目标也是秦颖月。

那时她们两人争斗起来,若是秦颖月对她有什么陷害之举,今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就会成为她早就对秦颖月有加害之意的佐证。

可明明知道这是自找麻烦,这事儿,却还是必须要做。毕竟下一轮的较量还未开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一轮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如若不把这一轮的较量做好,她根本没命走到下一轮。眼前的胜利何其重要啊!她岂能忽略不计呢……

一路往慈安宫走,亲自抱着兴儿,将他小小的身子护在她温暖的大氅里。任凭初春寒重,身为娘亲的她,仍旧要给他满满的温暖。

在他出生之时起,就注定了她的余生,都要为此而奔波。但她,甘之如饴……

……

下午,慈宁宫里便传了话儿过来,说太皇太后静心礼佛,为免凡尘诸事的嘈扰,自此无论白日黑夜,都将紧闭慈宁宫宫门。宫里一干人等,皆不可求见。就连皇上也在其中,初一十五的请安都免了。

吴嬷嬷在如实传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之后,还恭谨地请示道:“太皇太后特意嘱咐奴婢,务必尽奴婢全力,尽量求陛下准允。”

这一句是画龙点睛,能让皇上更加看出太皇太后放权的决心,更加看出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当朝皇帝的尊重。

从慈宁宫里的八条人命上,皇上就已经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此时太皇太后下午才派人过来,又给足了皇上考虑的时间,皇上岂会不同意?

太皇太后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只是那死在慈宁宫的八个可怜的奴才而已。无论是在后宫里,还是在朝堂上,太皇太后的根基都相当深厚。但是太皇太后只要做出了表态,那些向来听命于太皇太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自此,定然会为皇上做事。

所以对于太皇太后的余党,皇上不会计较。只要太皇太后有这个态度,皇上就会放心。

太皇太后此举,无疑可以成为历朝历代里后宫保身的典范,一路万般谨慎筹谋地走到今日,该争该抢时绝不手软、该放手时又绝不留恋,如此,才护得自己一世安稳。

虽然皇上在心中早有决定,但却还是仔细想了好半晌,这才颇为无奈地叹道:“好吧,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朕总不能不孝地让皇祖母违背了自个儿的意愿。只是这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望嬷嬷能帮朕劝劝皇祖母,让皇祖母准了朕的请安。若是每月的请安都免了,朕不得见皇祖母凤体是否康泰,如何能放心呢?”

吴嬷嬷自然知道,别管结果如何,这话,她是必须要传的。因而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太皇太后。”

“去吧,帮朕多劝劝皇祖母。”皇上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略有些着急地退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过来回话儿。一进屋,便跪地叩首道:“老奴无能,恳请陛下恕罪……”

“怎么?皇祖母还是不肯赐见吗?”皇上有些疲惫地问道。

吴嬷嬷诚惶诚恐:“奴婢磨破了嘴皮子,可太皇太后清修之心已绝,不肯让凡事惊扰了佛祖。但太皇太后也体念陛下的孝心,特意让奴婢带一句话给陛下……”

“说。”

“是……”吴嬷嬷垂首道,“太皇太后说,望陛下勿要伤怀。人生在世,来去有时,哀家已近天命,归去乃是迟早之事。与其年年岁岁祖孙情重,莫不如趁着哀家还在世之时,便缓缓放下。及至此生缘尽,方不会太过悲痛。如今哀家还在世,自然无从脱了凡缘,心里对陛下亦是牵挂。不若每年中秋、重阳、除夕、十五,各见一面吧。”

皇上听了,静了好半晌,方长长叹了一声,道:“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便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皇祖母福泽深厚,必定千载。还望嬷嬷代朕转告皇祖母,务必珍重凤体,以绵延福泽,护佑我大风江山千载万载。”

皇上言罢,又是一声儿重重地长叹,一摆手,示意吴嬷嬷退下。

容菀汐看得出,皇上的哀叹是真真儿的,并非做表面功夫。抛却身份地位,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祖母。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敬重和孝顺是真真切切的,太皇太后对皇上的关怀和慈爱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身在皇家,所有的感情,都注定上不得台面儿,都注定要败给一个“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