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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也并未和她详细交代这些人是谁,只是道:“宫里的事情,你回头都要一一接管,过两日哪里报上来有缺,你自然便能将他们都对上号儿。”

容菀汐不解,为什么是“报上来有缺”?也就是说,过两日,这些人便不在自己的差事上了。

但却也并未多问,而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是。”

在太皇太后面前,越是不明白的事情,才越要端着,不能轻易露了怯。

听得太皇太后缓缓道:“算起来,你们跟着哀家,最少的七八年、最多的几十年。你们为哀家做了不少事,哀家看重你们的忠心,向来也没有亏待你们。素莲……”

太皇太后看向最边儿上、年纪和薄嬷嬷差不多的一个老嬷嬷,叹道:“你跟着哀家一路从德妃、做到德贵妃、再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路走来,辛苦了。”

唤作“素莲”的嬷嬷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的性命、奴婢全家的性命,都是娘娘救下的,能跟在娘娘身边一路服侍,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福气。”

“如今你家里一切可还好?前两日哀家派人去瞧了,你那侄孙已经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孩子都怀上了……这可都仰仗着你的帮衬。他们在家里,总是给你留着碗筷,日日跪在菩萨前为你祈福,盼着你老早儿归家呢。”

“奴婢一心只想着好好儿为娘娘做事,断没有归家的私心,还望娘娘明鉴哪!”素莲又是重重叩首。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眸光在其他几个奴才的脸上扫过,道:“可是哀家如今已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事儿,哀家已经管不着了。哀家对你们的照拂,自然也就只能到这儿。但对你们家里的照拂,只要哀家和唤云还在世一天,便不会停。”

太皇太后一声沉重至极的长叹:“主仆一场,你们的忠心,哀家都记在心里,如今,哀家希望你们都能走得体面些。”

太皇太后说到这儿,并未马上说下去,而是又在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其他人听了,都是愣了一瞬,但紧跟着,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都是慌忙跪地,重重叩头,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也没有人敢哭闹。但那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姑姑,还是吓得浑身战栗。

虽是无言无语,但是一下下急促的叩头之声,还是能让人听出,他们是在求饶,很急切的求饶。

“你们去后,唤云会去告知你们的家人,让他们将你们妥善安葬。家里新修了祖坟,你们可都知道了?一旦归家,你们必定享受家里世世代代的供奉,祖坟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是留给你们的。”太皇太后的声音仍旧十分和缓,且带着满满的关切。并不像是要杀人,好像只是一个仁爱的主子,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奴才们聊家常似的。

听得太皇太后说到这儿,素莲和另外两个老嬷嬷都明白过来,知道太皇太后是铁定了要杀她们灭口,便停止了接连的叩头。只是在停顿了半晌之后,重重叩了个响头在地面上,不再醒来。

另外几人见这三个有分量的老嬷嬷都不再挣扎,便知道此命休矣。他们几个人微言轻,且太皇太后既然叫了他们过来、说了这一番话,是断然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的。如若不然,一旦他们怀恨在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

但这几人毕竟是年纪小了些,欠历练,此时纵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却也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知道叩头没用、知道求饶也没用、也不敢和太皇太后多说什么……想活着,没本事;想死,却又没胆量。一时焦急,有三人都呜呜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神色凄然。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很是悲悯他们的处境似的。

静静看了半晌,并未有什么安抚劝说之言,而是直接吩咐薄嬷嬷,道:“拿上来。”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绕回寝房去了。

很快,便从寝房里端出一个金托盘,其中,放着八只琉璃酒盅,极尽精致。仿佛里面放着的,是这世上最美的琼浆玉露一般。

“哀家送你们一程……来,哀家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愿你们一路走好。”太皇太后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薄嬷嬷先站到了素莲面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得低了一些,道:“冯姐姐,这是妹妹亲自斟的酒,不假他人之手。是娘娘特意吩咐的,务必要为你们尽全了心意。”

冯素莲听着,缓缓抬头,怔怔看着面前的托盘和酒杯。却是并未看多久,便很有些决然孤勇地,拿了其中最边儿上的拿一杯酒。握在手中,看了好半晌,这才狠狠咬牙,一仰脖儿,一口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