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即便他从未听过此毒,经过这番折腾,也能知道此毒的强劲。如此奇毒,解了,对身子造成些许损害,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孙清风一再请求活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能将次毒解了,救他一命,已经算是大功一件。就算有什么不周全之处,也最不至死。只是身为臣子,不敢和君上明着谈这些条件罢了。
且也不必怀疑孙清风的解药有问题。若这解药并非是解药,而就是造成他刚刚那一番折腾的毒药,瑶敏也服下了,为何没有反应?可见孙清风所料不虚,那箭上的确淬了毒,且他送来的解药,也的确有效果。既然如此,纵然有不周到之处,他也仍旧是功臣,岂有苛责的道理?
“孙卿多虑”,皇上的声音有些虚弱,“此番朕能化险为夷,全靠孙卿机敏。待回到京都,朕必将重重赏你……你且不必害怕,且给朕好好儿说说,朕现在的情况,如何?”
虽然听得皇上如此说,孙清风的害怕却仍旧没有消减。只是经过了刚刚那一番太过害怕的折腾,此时大惊之后,反而清醒起来。
皇上龙体的损伤相当严重,其实虽说不至于因着那毒速死,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从脉象上看来,皇上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毒性侵蚀得千疮百孔,根本没有调理复原的可能。只能是苟延残喘,拖延一些时日罢了。
可这些话,他如果现在说给皇上听,皇上可就不能像刚才那么好脾气了,必定会骂他是庸医。而且,事关性命,一定不是责怪一番那么简单,或许会直接一怒之下处死他。
他可不想死得这么早啊!
更何况他给皇上用这解药,的确是出于一番赤胆忠心,的确只是想要救皇上的性命!怪只怪,祖上的功夫不到家,竟然研究出了这么一个半吊子解药来。这不是等于将长痛变成了短痛,将一下儿就死、变成了慢慢儿熬死吗?这算哪门子解药啊!
可是这些话,他怎么和皇上说?搞不好皇上不仅仅只杀他一人,直接连他家祖坟都给挖了!他为谋生计,入宫做事,已经是对不起自家祖宗八代了,如今又要因此儿让祖宗遭祸,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不得安生啊!
在脑海中迅速思量了这一番,便打定了主意,铁了心的不说真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回陛下,如今陛下的损伤……很严重。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毒性的侵蚀,从脉象上看,怕是最多也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恢复原样儿啊……”
孙清风却也不敢说什么事儿也没有,反而像是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似的,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皇上听了孙清风的话,反而更放心了些。对这些太医的品性他并不了解,此时孙清风这么说,他只以为孙清风是个耿直的人,不敢故意说轻病情罢了。也便宽和笑道:“既然能调养好,便不是什么难事,细心调养着不就行了?对孙卿的医术,朕信得过。”
“可……可……到底是因为微臣的解药不到家,才使得陛下受到这番损伤。这三五年里,尤其是这一阵子,陛下的身子定然难受得紧哪……都是微臣的过错,恳请陛下责罚……只是……只是还望陛下能留微臣一条命,让微臣将陛下的身子调理好。不然微臣心里惦记着陛下,怕是难以瞑目啊……”
在床上平躺了这一会儿,皇上的身子已经好受了些。虽说体内还有隐隐疼痛,但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翻涌着的剧痛,全然在可以忍受的程度内。因而听了孙清风的话,态度便更加宽和,笑道:“孙卿不必惶恐,朕必将赏赐于你,岂有责罚之说?你且退下,尽快给朕调配一些治疗的药来。”
“是!”孙清风重重叩首,道,“微臣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
皇上没力气和他说太多,只是虚弱地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孙清风也不多留,好像急着为皇上配药似的,匆匆退下。
孙清风退下后,皇上却是眉头紧锁。以此时的情况,想要连夜回京都城去,只怕并不容易。苦痛倒不要紧,就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他可便成了虎口里的羔羊。
细想来,周炎今日的举动,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找动手的由头,定然也是在看着他这边的情况。在他毒发之后,周炎便离开了承天阁门前,不再继续跪着,这不是太明显不过?
所以光是从周炎这一件事儿上,就能看出到底是谁在林中动的手。一定是庸王那边。
既然如此,莫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一次,不能糊里糊涂地训斥他一番了事,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他乱来。这一次,麟儿可是犯下了杀头的大罪。若不让他当场认下此罪,只怕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