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叩首不起。
这一幕,看起来真是相当感人。
皇上靠在龙椅上,沉着脸色看了太子半晌。
最终,并没有给太子任何回答,而是看向那工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工匠听到皇上问他话,忙跪地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名叫陈永府,淮滨府人士。”
声音有些颤抖,但话说得还算明白。
皇上点头,道:“你可参与了修整三淮河道?”
陈永福点头道:“回陛下,草民参与了。”
“听说蔡升看错了图纸,命你们下错了凿子,可是那么回事儿?”
“这……”陈永福实话实说,“其实草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蔡大人的图纸原本就是错的,大人并没有看错图纸。老爷吩咐了工头儿柴发,说,只要蔡大人一下命令,不要提醒他,他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其实他们都知道,蔡大人的图纸是错的……”
“但不知怎的,等到取回图纸的时候,那图纸却又变成对的了。太子殿下问工头儿,工头儿就说,蔡大人当初给他看的这份儿图纸,就是太子殿下拿的这个,对的图纸。这事儿草民也一直没想通。只是工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常谈论,说是有人给掉了包。还说……还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们都说,说太子殿下不待见蔡大人,和曲大人好,想要让曲大人做三淮盐道。三淮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一旦做上了那三淮盐的道位置,可就等于坐在了金山银山上。而且这山啊,还会被他们越垒越高……”
陈永福原本还是害怕的,但说着说着,也就随着自己嘴里的话,变成了闲聊,不那么怕了。竟然和皇上啰嗦起了他自己的看法儿来:“哎……反正大人们的事情,小的们也不懂,就是老爷吩咐工头儿怎么做,柴工头儿就吩咐我们怎么做。可是现下,参与施工的几个好兄弟都死了……”
“说起来,我们几个是张老爷家里最得力的长工,有什么事儿,有时候老爷也和我们说。但这事儿,老爷却只是吩咐了柴工头儿一个,让柴工头儿领着我们干。有时候一起吃酒,老柴也会透漏几句,说是,老爷攀上了大贵人,日后要是做了京官儿啊,或许还会带着我们一起去京都城呢,让我们跟着老爷好好干……”
“我们是一心孝敬老爷,老爷让我们搬家我们就搬家,我是一个光棍儿,因为没银子又好酒,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儿,搬家倒也没什么。但是其他人,拖家带口的一起办,可麻烦着呢。好在老爷对我们也不错,银钱倒也没少给我们。只是不知怎的,有人来害我们,他却不管。若非是有位年轻的大老爷救了我和老陈,我也死了……可是在路上,老陈被一个臭娘们儿给杀死了……”
“咳……”宸王听他说得太多了,估计再说下去,父皇也没心思处理太子的事儿了,只想着要把这聒噪的工匠给拖出去杀头了事。
因而轻咳了一声儿,声音虚弱地提醒道:“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说一些家长里短的……”
不是装虚弱,而是真的没有力气。
刚刚薛太医说,这一剑很危险,只距离他的心口三寸,哪怕再偏移一些,他的命就没了。
父皇听后眉头紧锁,十分担忧。这也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这一伤口在哪儿,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若非弄得严重一些,怎会让父皇对这当街行刺一事重视起来?
只要不死,一点儿苦头他还是吃得住的。原本还好,只是疼了一些,男子汉大丈夫的,什么不能忍?可是薛太医给他处理了伤口,上了药之后,这药渗入皮肉之中,弄得整个胸膛都火烧一般的疼。
薛太医也说了,没办法,距离心口太近,为防伤口腐坏波及到心窍,只能用一些强效的药,让伤口好得快一些。但这药有个坏处,就是——疼。
疼一些他是不怕的,就是别落下什么后遗的病症才好,所以也就吩咐了薛太医放心诊治。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的疼他忍不了。只是不想忍,随着身体的感受来罢了。
皇上看到宸王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不免皱眉问薛太医:“怎么搞的?朕看老三进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被你诊治一番,反而脸色这般难看?”
薛太医忙施礼道:“陛下恕罪,微臣刚刚已经说了,用的是一剂猛药。而且这伤口距离心口处太近了,其实宸王殿下受伤之后,身上就已经是疼痛难忍了,光是剑气的波及,就已经震到了心脉。”
“陛下说殿下刚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好儿的……微臣以为,多半是因为殿下在强撑着。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捂着心口哭喊着喊疼了。宸王殿下铮铮铁骨,让微臣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