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先前不明白药剂为什么出问题,现在也该明白了,眼下逼洛拾遗出招,他底沾染的药粉便是证据。
先前洛拾遗四人喝了他的药,两次发病,这次他自己中招,所有人都只会想他自己医术不精,不会怀疑洛拾遗,而他修的是元阳功,一旦失了精元,内息散尽,成了反需要她保护的累赘,无论如何是不会待在她身边了。
此人似乎在酒肆里坐了一夜,气息暗沉,三招过后,周身透出丝丝缕缕杀意。
沈平虽已没了内劲,却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也并不怎么在意内劲消散,没了再练便是,只要多花些时间精力,用不了多久,他便可重回巅峰。
沈平看向对方的男子,也并未动怒,“我既是修的元阳功,如何会叫人捉住弱点,你自当知晓,除非我自愿,区区烈药,如何能叫我意动,你在青梅汁里下药,被陛下误用了。”
对面的人骤然变了脸色,血色褪尽,周正的面容几乎透出死气。
沈平不是来算账的,“你现在去请罪,以后好好做事,将功补过,她必能宽宥一次,我要走了,以后好好保护她。”
言至于此,已无需再说太多,沈平折身下楼,发烟信寻商丘游侠,重回竹杖芒鞋的生活,抬头再看这一片天,似乎又有不同,天更宽,云更阔,海浪潮生。
她越来越耀眼,再见时,希望他亦有所进益,那时,希望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会更多一些,会与那落日风景,梨花林有所不同。
朝阳冉冉升起,沈平大步跨出酒肆,眸光灼亮,器宇轩昂,豪迈不羁。
“是昨日那位公子,天啊,原来你住在这家酒肆……”
“公子,您用早膳了吗,请公子留步,用了膳再走罢。”
“公子,我家有新酿造的酒食,请公子饮上一杯——”
“公子,在下商丘刘家三子,请到客舍一叙。”
“公子……”
那样貌耀眼夺目,吸引得全街早起的人追在后面,万人空巷,愿为他奉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热情的灵魂。
这些得老天宠爱的男子,因着一幅好样貌,轻而易举获得了许多寻常人望尘莫及的东西。
出生,容貌,天分,没有一处不完美。
与他相比,旁人便都成了尘下淤泥,云中微粒,黯淡无光。
洛拾遗眸光黑暗。
“似这般天下无双的样貌,亦不能入女帝的眼,更不要说是你了,再者你已犯下死罪,你永远没有机会,用了药却不同,我带来的药并非毒药,不会伤害她身体,且任她再高的医毒术,也觉察不出,若有一日,她成了你一人的妻子,全心依靠你一人,与你相伴相守……”
屏风后转出一名黑衣人,黑色铁面具紧扣脸上,眼、口、鼻皆遮掩在幕离下,阴森可怖,声音低哑和缓,带着深渊坠落的诱惑。
“这是天上神仙赐予的灵药,机会只有这一次,洛公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么?有了它,再刚烈,再无视你的女子,也离不开你,也得乖乖听你的话,试一试罢,不试你怎么知道。”
洛拾遗冷嗤一声,“阁下既不敢亲自给陛下下药,必是查过的,知晓陛下精通医毒术,只你似乎高估了我,也低估了陛下,这世上有哪一种毒能逃过陛下的眼睛,也没有谁送的吃食,能叫陛下闭言喝下,趁我没有唤人,滚罢。”
崔漾正与王铮在食肆里用早膳,药力刚刚发散完,消耗了许多的体力,崔漾有些精神不济,并没有什么胃口,早膳送上来,没怎么动过。
王铮给大猫清理着毛发,本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今日似乎更加沉默。
虽是每隔五日便会有京城的信报送来,崔漾还是询问了一些父兄的身体情况,知晓他们在上京城很好,陈林老医师说父亲脑内的淤血消散了很多,疯癫病有希望好转,心里也宽慰了很多。
食肆里侍卫已经清过场,空无一人,王铮缓缓开口问,“陛下欲招沈平入宫为妃么?”
崔漾眸光扫过他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手指搭在他腕间,给他探了脉,知他身体无大碍,只是连日奔波赶路略有疲乏,收了手,给他倒了杯热茶,“这半年因着税改的缘故,朕路过城镇村舍,多有留心,观许多富有的男子占据了很多妾室,少则数人,多则成百数千,显然多妾是不利于民生繁荣的,将来若有可能,一夫一妻自然最好。
“此事非比寻常,关乎国政国策,得利数以倍计,如若行得通,相当于国库省一倍的力,可得数倍的国税,百里无一害,只实施起来困难重重,阻碍好比以一己之力挪动泰山,若朕以身作则,还有一二分希望,设了妃子,便绝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