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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凤目里清淡平静,却叫人心生寒意,不敢冒犯,知晓她方才不理会,不是不能理会,是不欲争这翻没用的长短,不免脸上热辣,心生惭愧,屈膝行礼,道了谢,取了围帽带上。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练,便不愿用口说,只待日后有一番成果,甚至闯出一片天地,再来谢恩。

到那女子带上围帽离去,杨明轩才道明缘由,“杜姑娘嫁给了高家嫡次子,两人成婚多年,却无所出,高大人不肯纳妾,亦不在乎子嗣,但家中老母和族里亲戚催促,尤其高老夫人严苛,若非忌讳杜家权势,估计早就逼子休妻了,高大人护得再周全,只怕杜姑娘也很难称心。”

“高飞赋?”

杨明轩点头,与她换了新茶,“正是,高大人主掌刑狱,断案一把好手,家学渊源,名声极好。”

崔漾听罢,未有言语,高飞赋此人崔漾十多年前见过一面,不过是在花街柳巷,此事只怕有内情,但无论什么内情,都是人,想和离,便都有和离的权利。

“陛下。”

于节送来了秋修然拟定的契书合约,见上了饭菜,也不客气,请陛下赐了饭,坐下来就吃,“秋庄主开口要三成让利,老臣口水讲干,秋庄主分寸不让,老臣没办法,又打不得他,只得带着契书先回来了,早说秋修然此人,雁过拔毛,半点亏也吃不得。”

契书里写清楚了运粮条款,大到数量,米粮质量,抵达时间,护粮队人数,小到救灾分发明细,连丞相一行的用度也厘得清清楚楚,条条分明。

崔漾翻看完,交给杨明轩,“你看看没什么问题便印上印章,发还回去给他。”

杨明轩看了一遍,算算三成利,迟疑问,“秋家这不是趁火打劫么?毕竟是救灾粮,也分毫不让……”

崔漾思忖片刻便应下了,“无妨。”

秋家富比一方,家大业大,秋修然身为嫡子,十二岁掌家,要没有一副硬心肠,早被手底下的掌事吞得骨头都不剩了,“便就这么办罢,沈氏一族为官者过千人,遍布各州郡,若卡了要道,后续运送军粮,说不好还需要秋修然帮忙。”

“我若答应帮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食肆门口传来一把温润的声音,崔漾还没看清人,抬眸先不由自主眯了下眼睛。

掀帘进来的人一身正红,烈日灼阳照映到他身体的一半,上头暗绣的金银线反光,日光一洒,越发红得耀眼,更不要说上面花团锦簇。

大氅是花的,里头袍子也是花的,手中亦拿一把折扇,扇上书锱铢必较四字,腰间还挂着一把金骨金珠的小算盘。

当然这算盘只是鎏金,四年前秋庄主挂的是真金子,不小心被强盗一把拽了去,秋庄主大病一场,算盘还是要随身挂,崔漾叫人重打了一把白赠与他,秋庄主这才恢复了元气。

云履鞋上暗绣银纹,通身上下都写着钱这个大字,若非他身形修长清癯,面如冠玉,单凭这身装扮,实在是不能看的。

也正因为生得清刚俊逸,一身红倒衬得越发剑眉星目,像个跨马游街踏飒流星的探花郎。

不认识他的,第一眼看了,都会暗叹一声好一个俊美的富贵书生,实则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牡丹,与他做生意,一个不小心,便要掉皮刮骨。

两位臣子大约是怕看久了眼睛疼,嘴角抽搐地拱手行礼,先出去了

崔漾少见男子穿红衣,更少见人能把这样潋滟的颜色穿出一股温润气质,虽然这人内里和君子没有一点关系,但美色肤浅,和品性无关。

秋修然拨了拨腰间挂着的鎏金算盘,“我若帮你,你拿什么回报我,陛下。”

崔漾回神,爽快道,“你若舍得下秋家家业,肯入朝为官,我封你做搜栗内吏,专管国库财粮,想来你是能做好这个官的。”

秋老家主发迹后,最忌旁人说他铜臭,费力娶了一书香门第的千金,得了儿子后,立誓要让儿子腹有诗书气自华,三岁便逼秋修然诵读圣贤书,请了许多有名的老儒生教儿子,只世事难料,秋修然十二岁那年秋老家主重病,那时秋老庄主便欲让儿子捐了家财入仕,哪怕做个小官也成,只是多般周转,心愿未岁。

想来子孙出个入仕弟子光宗耀祖,是秋老家主毕生的遗愿,她找上秋修然,说服秋修然与她合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

崔漾很清楚,以秋修然的才干,只要他肯应下,国库只会越来越充盈。

秋修然随意拨弄着算盘,“照陛下眼前的形势,还不足以让草民甘心将家财捐入国库。”

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崔漾失笑,“也罢,此事以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