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宜采便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在这里,夫人不会介意吧?”
那位得力的嬷嬷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下去了,呼啦啦一群人都出了这个不大的院子。
姜宝鸾想了想,便忖度着说道:“今日是皇后娘娘让我过来的,娘娘也听说了你与你夫家的事,她的意思是,将你风风光光送回去就是,那边不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朝廷也会给你表彰,到时自会为你在当地立了牌坊,再封你为县主。”
这话姜宝鸾不知为何有几分不愿意说,好似叶宜采一个寡居之人拼着被夫家厌弃前来京城,只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贤名似的,有些事情又岂能用赏赐来衡量。
但这毕竟是李皇后交代的事,而若是叶宜采要再回去,这是再体面不过的做法了,也无可指摘。
“原本我该去宫里谢恩的,但到底还是不想惹了娘娘厌烦,”叶宜采笑道,“我不要这些,不必让娘娘麻烦了。”
姜宝鸾一听,心下忽然明朗了然。
她立刻问道:“你不回去了?”
叶宜采点点头。
这果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当初能不顾外界眼光在大婚当日悔婚,如今就能干脆地与夫家彻底划清界限。
当世女子,能做出这样事来的凤毛麟角,果敢远胜男子。
叶宜采继续说道:“回去了即便是荣华加身,也不过一世困于一隅,又有什么用?我不要这样的名头,宁肯在外面快活。这座宅院不大,是我当初和我夫君一起买下的,本想等时局好些了便来京城游历,不成想他撒手人寰,倒是我毕生之憾。不过也没关系,他是无法来了,我却可以,也算是圆了我和他的梦,有始有终。夫家我不会再回去,娘家那边也不回,若是回去了也是依旧找个地方困起来,但他们素来知晓我的性子,我哥哥嫂嫂已经派人前来照应我这里,你只把我这些话同娘娘说明白,免得连累到你。”
姜宝鸾一时没有说话,实在不敢一下子就满口答应下来,寡妇脱离夫家这是大事,叶宜采却连娘家都不归,若只是她一时冲动,那便是真的要害了叶宜采一辈子去了。
“有什么事我都自己担了,不与任何人相干。”叶宜采往后一靠,裙摆下露出一只淡粉色的鞋尖点了两下地,“我都不怕,你倒犹豫起来,什么时候竟也这样瞻前顾后了?”
她语气中略带打趣,姜宝鸾想起过往,脸倒是红了红,又再次问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叶宜采先不急着回答,这时茶炉上的茶水再度翻滚起来,叶宜采重新给自己和姜宝鸾沏了一杯。
最后她似是舒出一口气,但是说起话来仍是同往常那样娴静:“我可能会一直一个人过下去,也可能会再嫁,但就是不会回去做别人家里的寡妇了。”
姜宝鸾手指一抖,洒出来几滴清澈的茶水,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点点头:“好,我去和娘娘说。”
“我幼时喜读四方游记,本就向往名山大川,如今来了京城,想必太平盛世各方来朝,也能见到周边各国风貌,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所喜欢的。”
“这些话我也没有和娆儿说过,她这个人天真些,于各种情字上却有些迟钝,怕是要再过上个十年才懂。”叶宜采继续说道,“人生苦短,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才不会辜负自己。”
姜宝鸾默了片刻:“对。”
人人都夸她一句聪敏伶俐,姜宝鸾自己亦是这样觉得,可见着了叶宜采,她才知什么叫做真正的通透灵慧。
若有人要脱离苦海,那个人也必定会是叶宜采,其余人只继续在红尘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