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不甚分明,那便无异于行尸走肉。
而他,做这行尸走肉了整整四年,或许还更久。
一朝醒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姜宝鸾。
谢珩垂下眼睑,平心静气了片刻之后,却问:“如果我不肯去救呢?”
果然,姜宝鸾道:“那我便等他一辈子。”
她往前走了两步,毫不畏怯地看着谢珩:“我的事还没和他说过,我要亲自和他说,必要问到一个答案才甘心,他回答什么我都别无二话。但是他若死了,这个答案我问不到,我心里便只有他的好,一世都停留在与他最好的时候,再也过不去,没有好聚好散,只念着他一辈子。”
换了以前,谢珩定是无所谓她说的这一番话,他只要人,那么人到了自己身边即可。
但是到了现在,他自己竟也等不及想知道,容殊明知道了他和姜宝鸾的事,到底会如何作想。
还有,他不想她念着他一辈子。
谢珩捻着书页的手一停。
“好,我答应你把他带回来,”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姜宝鸾眼神一亮。
她没有任何底牌在手上,帮与不帮只是谢珩说了算,今日来他面前就差不多是天方夜谭,那些话就是她最后的法子,没想到对付谢珩真的有用。
他怕是只想看她的笑话,看着她的事被容殊明知道,遭到厌弃。又或者他其实只是把她视作所有物,便是她仅仅是将容殊明放在心里也无法容忍。
但这些她都无所谓,她只要容殊明回来。
谢珩又道:“这事不能大张旗鼓,我倒刚好可以称病,只是你那里不要走漏风声,无论如何要瞒到我出京。”
“你什么时候走?”姜宝鸾却问。
“宜早不宜迟,就这一两日里,我调完人手就动身。”谢珩掩唇咳了几声,“谢谨成还在你那里,他们一时应也不会有所怀疑。”
姜宝鸾点了点头,继而又咬了一下下唇,道:“那……回来之后怎么办?”
“你弟弟如果没疯的话便不敢动我,至于容殊明,他不关我的事。”谢珩蹙了眉,冷冷道。
姜宝鸾便不再问,但如今自己那位弟弟到底会如何处置谢珩和容殊明以及她,姜宝鸾自己也咬不准,左右都要等人先救回来了再说。
从花窗的缝隙中撒进来的阳光,又往旁边的地砖上挪过去两格,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不少时候了。
谢珩侧过头看了姜宝鸾一眼,道:“东西他们都收拾好了,你给谨成拿过去。”
他想了想,却咽下了后半句话,他原是要说让她这几日不要再来谢府的,但转念一想,姜宝鸾巴不得不来。
即便是今日,也是为了她的容殊明。
至于什么后路,如此仓促之间,又如何能思虑周全,不过既是已经开了口答应她,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容殊明坚持不肯杀俘兵,在他看来确也是值得钦佩,原来千疮百孔的大魏还有这样一股清流,在这浊乱之世中格格不入,与旁人都不同。
也难怪她会喜欢。
一时却是无话,姜宝鸾朝他略点点头,转身便走了,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谢珩看着姜宝鸾的影子落在地上,被光线拉成长长一条,缥缈袅娜,仿佛一个错眼便要冯虚御风而去,一直到这道影子消失,谢珩才惊觉人已离去。
姜宝鸾走的时候带了许多东西回舞阳大长公主府,昨日走得匆忙,提了人便走,很多贴身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今日谢珩却思虑周全,姜宝鸾只消扫几眼,便知谢谨成的全副家当都在这里了,足有抬了好几个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