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对他抗议毫无察觉,继续道:“我问他要不要吃泡面,泡面放在厨房的柜子里,他的风衣突然变成黑色的活物,和我打了起来。
“我赢了,告诉他不想吃泡面,可以吃饺子,他却暴起偷袭我。”
此刻,老父亲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谴责的情绪:“偷袭,是不好的行为。”
被卷少年闭上眼,拱了两下背过身,拒绝面对这个无情还能打的世界。
中岛敦左右看看,小声提议:“入室抢劫是违反治安法的行为,要报警吗?”
停停吧,小黑手党。
真论违法乱纪,你判得比他还重。
他把你举报了还能减刑。
我斟酌措辞,走到被卷少年身后,蹲下:“你没有翻找公寓内的财物,甚至顾不上查看公寓里还有没有人,而是直接去冰箱找吃的……
“是因为你太饿了,对吗?”
闻言,被卷少年浑身一僵,不动声色把脸往下埋。
“我是个黑手党,有异能的少年也是个黑手党。”我放缓语气,“我父亲和你打完,还有精力出去晨练——目前的形势,你毫无胜算。
“我现在把绳子和被子解开,邀请你去家庭餐厅吃早餐。等我们大家吃饱后,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
被卷少年背对着我,没有吭声,一动不动。
半晌,拇指粗细的黑色薄片从领口处钻出,上下晃动。
……
果然,人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余力思考其他东西。
被卷少年名叫芥川龙之介,今年16岁,无父无母,是出身贫民区的野生异能者。目前独(街)自(头)生(流)活(浪),饿了三天才决定铤而走险,还铤失败了。
顺带一提,这不是芥川君的第一次入室抢劫,也不是他的第一次失败——他其实就是横滨都市传说中的那位‘浅咖色风衣の恶魔’。
此处怜悯一下被当成精神病人的叛徒,他并没有撒谎。
“在下开门进去时,一只肥头大耳的猪在打女人。”恶魔君臭着脸,“她已经被打得喘不出气了,于是在下把那头猪绑起来,顺便把她扔到最近的医院。”
然后想回来继续抢劫的时候,目的地已经被拷问小分队围起来了。我在心里把他的话补充完:四舍五入白干一场。八成是满肚子怨气离开的。
我:“冒昧问一句,芥川君住在什么地方?”
正大口啃甜馅饼的少年顿住,把没咬几口的馅饼放下,固执地冷着脸不说话。
啊,看来没有住的地方;饿了三天,估计也没有钱。
我:“如果不介意,我父亲现在缺一个帮手。承包食宿,但时薪不高。”
缘一茫然转头,满脸‘我什么时候缺帮手了?’的疑惑,不过没有反驳。
恶魔君撇开视线,保持沉默。
我补充:“短期聘用,大概……三周?”
少年看起来穷凶极恶,但饿极了才跑到别人家里找吃的,更不用说抢个劫还积极解救被暴力对待的女性,并因此成了奇怪的都市传说。
固然有天生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心地善良的好人,因为在自己最茫然、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没能得到援手,逼不得已走上了最糟糕的道路。
只需要一点点不足为道的帮助,就能解决一个少年的走投无路——这是多么奇妙、多么划算的交换——如果可以,我很乐意成为拉他一把的手臂。
不知沉默了多久,大概在敦君吃下第三碗荞麦面时,芥川才拿起盘子里凉透的甜馅饼,恶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道:“……我不会感谢你。”
喜欢吃甜馅饼啊。
我笑着点头:“是,应该我感谢你。”
还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