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建斗兄意下如何?”洪承畴面色如常,脸上满是大人物的威仪之色,大红官袍在身上显得威风凛凛,气质凛然。
但卢象升能在洪承畴的眼角深处看到重重隐忧……他答道:“只有不惜牺牲将士性命,奋力猛攻了。”
“学生绕室徘徊,也只有这一法可行了。”洪承畴道:“然而顾虑很多,一则怕将士们以为我等心太狠,不体恤将士生死存亡。二则怕北来强敌突然而至,而到时我们还未攻下堡城,徒劳无功不说,还可能将大军全部陷于绝境。”
“现在我们已经在绝地之中了。”卢象升苦笑着道:“不下新平堡,朝廷必然震怒。下新平堡,和记亦会视我等为第一等仇敌,必会除之而后快,我等守土有职,怕是要殉国而死了。”
洪承畴终于脸上色变,说道:“学生明白了。”
卢象升道:“我已经移文诸路各卫,急调阳和兵备之下所有兵马准备北上了。”
洪承畴半响不语,他知道卢象升的意思……打的不好,失败了,朝廷要找替罪羊,他和卢象升一个也跑不掉,就算不被立刻明正典刑也多半要下狱,死或活都难说,得看外头的同党是否得力营救。
而此时此刻,洪承畴面色惨然,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因罪下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党羽来救自己,将来必定被定罪斩首,没有别的可能。
“建斗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洪承畴道:“无非是说和学生二人已经在绝地险局,唯今之计,只能拼尽全力,以求全功?”
“是的。”卢象升神色淡然的道:“军门大人能明白就好了,心存侥幸,则多半不免于祸。而置之以死,则死中有求活之道。”
洪承畴内心大震,卢象升虽然南人北相,武勇异常,但毕竟和自己一样是个书生,正经的进士出身,谁料当此关头,竟然如此大胆决绝!
“既如此,学生就听建斗兄的。”洪承畴道:“今日晓瑜三军,四面城墙分兵不停攻打,晓瑜诸将局面万分危急,破堡斩和记之首,宣大方能保全。若失败,不是死于朝廷之手亦是死于和记之手,如此可否?”
卢象升拜道:“只要军门大人下定决心,诸将无不跟随,下官亦是誓死相随。”
“善。”洪承畴黑瘦的脸上也满是决绝之色,他和卢象升一样都是最顶尖的文官,心中智计和韬略非常人能所及,只是性格有所不同,卢象升有刚直强悍的本性,而洪承畴需要被人推一把。
但只要推动一把,确立心思,这两人的能力才干都相差不多。
洪承畴连发令箭,派出传骑,令整个大同镇只要能调来的诸将皆需兼程赶来,以充实围堡的大军,同时写信给傅宗龙,表示大明西段边墙诸堡防御,请宣府镇要多费心力帮助守御。
这时两个最高级别的文官已经下定决心,要不计将士死伤,以最严苛的军令下令攻堡不止,一直到攻陷为止。
这般以十倍兵力强攻猛打,就算和记守的再坚强,数日之内也必定会被攻克城堡。
大同镇边墙七百里,有八卫六百余堡,经过一年多的梳理,加上宣府和榆林两镇的协助,最好的结果就是打下新平堡后,和记商团军仍未能破关而入,这样的话,洪承畴和卢象升都感觉会从容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