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取工商赋税其实是对的,但皇上没有想到,这几百年来,工商虽然不税,但地方盘根错节,商人之利,泰半是各种隐规取了去,获利的还是地方的官员和大士绅,派的太监自京中而出,所带随员均是小人之辈,皇上得一而地方盘剥过百,杀鸡取卵殊不可取!”
“国朝施政粗疏,学唐而不似唐,似宋而非宋,军制原本是内实外虚,土木之后变成外实内虚,太平时节也罢了,或乱世果临,则似朽木所筑楼宇,一推便倒!”
“士大夫耽于酒色玩乐,蝇营狗苟只顾自家,口称大义,实则卑污!”
孙敬亭说的顺口,平时他在灵丘时也经常议论朝政,不过总是被孙安乐喝止,也没有找到与他一起抨击朝政的同道,其实在当时来说,南方士子非议起国政来也不比孙敬亭好什么,只是北方风气闭塞保守一些,不象南方士人那么胆大敢说。
张瀚先是听着,偶尔插话,最终他笑道:“孝征,看你的模样,叫我想起南方的那些士人,比如东林党。”
“东林党?”孙敬亭面露鄙夷之色,说道:“那帮家伙,文澜莫要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
“这是为什么?”
“我说的口称大义内里卑污的便是这些人,此辈在朝则结党,非吾党则虽对亦错,是吾党则错亦对,在野则以讲学为名聚社,操持舆论,把持要挟官府,工商地利一并瓜分,吃的汤水不露,皇上派太监去各地收税,此辈与随员合作瓜分好处,再倒打一耙,将坏事均栽到太监头上,直指皇帝失德,其实他们自己又好到哪去?大义他们占了,好处一点不少,天下便宜事均是他们的,哪有这般道理!”
孙敬亭倒还真有北方士子和士大夫的风骨,就算对大明失望,对万历也是失望到了骨子里,到底还是以天下为已任,提起南方士人来,那是打心眼里瞧他们不起。
张瀚对东林党的那些烂污事也知道不少,不过明朝是病根子在里头,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制度问题,也不能光光怪江南士绅一个权力集团,孙敬亭的话,还是有些失之偏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