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到唐府门口时,不远处一个穿华服的少年闪了出来。
“桦安!”他叉腰站在路中间,大吼大叫,“你个狗奴才,把小爷的马车弄哪去了!”
“吁——”桦安眼疾手快地勒住马绳,看清了眼前之人,“十二少爷。”
唐殷跨步上前,眼珠子一转,扬起下巴恶声质问桦安:“你去哪了?车里是谁?”
桦安下车行礼,“小的带唐钰少爷出去买了些东西。”
“什么?!”唐殷瞪眼,一把推开他掀起车帘,冷不丁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上。
唐殷扫视车厢里的东西,不禁怒火中烧。
他今天被他娘拉去庙里上香,误了时辰,流觞宴迟到了。
迟到要罚吟诗作赋,他本就是去和宴会上请的花魁娘子玩的,诗赋自然一首不会,可想而知被嘲笑了一通,颜面尽失,一气之下就提前回来了。
回来后他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去了唐钰的院子找那傻子撒气,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呵,他说怎么没人呢,原来是私自偷跑出去了。
凭什么他被娘骂,被人嘲笑,而这个傻子却跑出去逍遥快活?!
唐殷不顾唐钰的挣扎,把人拽下车,“你还敢跑出去?你还敢坐马车,花府里的钱?你给我下来!”
他娘跟府里明确吩咐过,不许这个傻子出去丢唐府的脸,这个桦安胆肥了,竟敢带傻子招摇过市!
唐殷一脸狰狞地去扯唐钰的头发。
桦安及时出手阻拦,“十二少爷,您这样恐怕不合礼数。”
“礼数?”唐殷最厌恶别人说教他,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个下人。
他目光移到被桦安钳制住的手臂,试图挣脱却纹丝不动,不禁暗暗心惊这狗奴才的力气竟这么大。
但他面上反而更加嚣张,嘲讽道:“你一个奴才胆敢以下犯上,别以为我爹看重你就能越到主子头上了!”
的确,桦安就算再受重用,终究也只是个下人,但他不可能看着唐钰少爷被欺辱,不然主上是不会饶恕他的。
“十二少爷,您要是非要处置唐钰少爷,那就请等老爷回来定夺吧。”他默默松开了手,但是眼神冷冽,身形依旧挡在唐殷面前。
唐殷见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作对,倏地火冒三丈,忽的一脚踢在桦安的膝弯,想逼他跪在自己面前。
桦安被这一脚踹得皱了皱眉,身体却岿然不动。
唐殷不信邪,连着又是两脚。
少年人虽未习过武,但日日好吃好喝供着,一身蛮力可不小,这几脚下去也足以叫一个成年男人吃痛。
桦安直挺挺.立着。
好一把硬骨头,唐殷气得心中咒骂狗奴才,“我还就不信了!今天不叫你跪下给爷舔鞋,爷把名字倒过来写——啊!”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身体就被一股力撞得向前扑去。
毫无防备之下,竟然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唐钰卯足了劲,一记头槌冲向唐殷的后腰,力道没控制住,将人撞翻后还冲出去了几步。
“你不许,欺负桦安,哥哥!”唐钰晕头转向地直起腰,发现方向不对,连忙转身,气呼呼地又说一遍,“你不许,欺负桦安,哥哥!”
唐殷倒在地上,捂着腰眼“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心里震惊不已。
他这个只比他大了一岁的傻子兄长,过去无论怎么欺负都从来没有反抗过,搞的他以为这个傻子傻得都不知道还手的,没想到今天居然下手这么狠。
桦安也吃惊不小,完全没料到唐钰会为他出头,忙走上前检查唐钰,“少爷,您没事吧?”
唐钰确实有点儿晕,甩了甩脑袋,“没、没关系。”
唐殷抖着手指控诉道:“你给我等着,看我娘不收拾你!”
唐钰一想到王氏,不禁缩了缩脖子,眼睛里闪过畏惧,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坚定,努力鼓起勇气道:“我不怕。”
他是哥哥,唐殷是弟弟,弟弟欺负他,他可以原谅,但弟弟不可以欺负桦安。
唐殷还要说什么,这时唐沛的马车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眼中闪过阴损之色,他知道他爹厌恶唐钰,昨晚上还把人骂了一顿赶回了北苑,要是让他爹看见傻子跑出来,肯定少不得一顿教训。
唐沛今日心情很好,下车时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因为陛下又赏他了,和前几日赏赐珪瓒时不同,这次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独一份的殊荣。
唐沛亲手端着盛放儒袍吉服的托盘,抬眼便见唐殷泼猴一般朝他奔来。
“爹!”
唐沛下意识躲闪开,唐殷扑了个空。
唐沛沉下脸问:“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爹,桦安今天私自带唐钰出门了!你快罚他们!”唐殷恶人先告状,手飞快向身后一指,却只见桦安已经跪在了地上,一脸忍痛的模样。
唐殷惊了,这人什么时候跪的,刚才无论怎么踹都硬得像块铁,现在怎么变软骨头了?
而唐沛眼里看到的,便是唐殷一张跋扈的脸和自己心腹被找了麻烦,裤腿上还沾着一串脚印。
怎么看都是唐殷仗着主人身份在虐待家仆。
关键唐钰也蹲在边上,头发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唐沛:“桦安,说说怎么回事?”
“回老爷,今日小的带唐钰少爷出门买些东西,回来后突然遭到唐殷少爷发难。”桦安跪得笔直,不卑不亢道,“小的担心唐府名誉受损,在唐殷少爷欲厮打唐钰少爷时,出手制止了一下,结果唐殷少爷就……”桦安欲言又止,面露苦色,“请老爷责罚!”
俨然是一副一心为主、忍辱负重的好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