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我咋能干那事儿啊。我肯定好好的,捡好的说。”
赵老大说完去上工干活,支书望着他背影直摇头。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嘛,兄弟之前就拾掇房子,他不理你,你不会去帮忙啊?那是你爹娘住的老房子,你帮忙不是应该的嘛。而且老三都在外说了是父母要回来,你跟这儿装什么傻。
人家的家务事,支书特有眼力见的啥都没说。领着于解放像接待领导视察一样到处转着讲解,最后停在一处麦子地前开心的有说有笑。
他们田间地头到处转,丝丝跟在后头悠闲的摘花。偶尔抬头与他的视线碰上,俩人立马会心一笑。
等回家时丝丝手里摘了一大束的野姜花,洁白的野姜花像蹁跹的蝴蝶,露出笑脸展翅飞舞。
支书下地工作去了,他们转身返回。孩子们走在前头,丝丝把花凑到老公跟前,笑嘻嘻的问他好看不。
“它的果子可以入药,治疗胃痛胃胀。这种植物按说应该生在在南方,溪水纯净的河边。不知道咱们这里为啥会有?”
“因为你喜欢啊。”
老公的话说的她喜笑颜开。“回家找个瓶子插起来。”
前头的白芷时不时的回头看,觉得姨父小姨感情真好。结婚这么多年孩子这么大了,依旧像是刚结婚的模样。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回家,进门后发现赵丝丝俩舅舅上门了。俩老汉一看外甥女婿回来,立马从炕上站起来,一点儿不托大。
“木墩啊,听说如今又升了。”大舅比母亲小两岁,长的和善,性子也和善。
“咱外甥女婿就是能耐,给咱脸上长光。”二舅比母亲小六岁,年轻时脾气火爆,如今年纪大了好很多。说着话拍拍外甥女婿,然后将目光移向丝丝。
“外甥女也能耐啊。咱这小地方出去的,听说都出国上过学了。厉害,给咱长脸。”
丝丝在赵家长大,对赵家的亲戚都很熟悉,笑笑让大家坐。“大舅二舅你们坐,我去把花插起来再过来陪你们唠嗑。”
“哎,好、好。”
丝丝转身走了,舅舅望着外甥女的背影对老姐姐夸赞。“多好的孩子,都当主任了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姐你有福气,当年他们还说你傻不该养这孩子,如今再看看,他们不愿养那是他们没福。”
被夸了,赵老太高兴的笑了满脸褶子。“是,我们有福。”
于解放招呼俩舅舅坐下,他起身帮丝丝去找瓶子。两口子插好了花,拿着瓶子进来放在了炕对面的箱柜上。这才过来坐下陪长辈唠嗑。
多年不见,亲戚间闲话家常。丝丝陪着说了几句后要去帮忙做饭,老太太笑着跟她一起离开。厨房里自己坐着多自在,坐那儿没说的实在尴尬。她最知道闺女想干嘛。
赵青青舀面和面准备做窝窝,带回来的白面掺了不少,得招待俩舅舅。白薇进来跟大姑说不用做她家的。
“我娘让我中午回家做饭,我们一家子自己吃。大姑我走了啊,下午要没事我就上工去。”
赵青青点头,然后关心的问了一句:“你这么小,上工干啥啊?”
“拔草,或者捡羊粪。捡羊粪论斤记工分,拔草一天给四个。小二和三三也去,我带着他俩捡羊粪。我们仨一天也能挣六七分。”
农村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地里帮忙挣工分,家里做家务做针线。赵青青嘱咐孩子注意安全,白薇领着俩弟弟走了。
看堂姐堂弟走了,石燕才好奇的小声问姥姥。“奶、羊粪捡了干嘛用?粪啊,那多脏啊。”
“羊粪捡了往地里上。老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地里没粪庄稼不长。而且羊粪也不脏,吃草的牲口,粪可比猪干净的多。”
“哦。”
小姐俩齐齐点头,跟白芷姐姐互望一眼,决定下午去看看咋捡粪的。羊粪是啥样的,真的不脏吗?
刚还好奇羊粪啥样,看赵青青要去打水,姐仨立马跟后头。白芷去拿水桶,对着母亲跃跃欲试。
“妈,给我,我去打水。”
闺女初中毕业了,她这么大的时候家里家外啥都能干。赵青青笑笑将水桶给了她,嘱咐她注意安全。
老太太在后头叹气:“从没干过,你也真放心。”
“怕什么啊。水井里打水,她们仨人呢,还能拽不上来掉下去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更不放心了。踮着小脚跟着仨孩子出了院子,她得去看着,今儿第一天回来可不敢出啥事儿。
老太太当护卫,没一阵仨孩子嘻嘻哈哈抬着水回来。合力将它到水缸后再次出去打水。
丝丝帮忙洗菜,赵青青手脚麻利的做好了窝窝上锅蒸。笼屉底下熬着碴子粥,蘸酱菜装了两大盘。坛子里有二三斤鸡蛋是老三媳妇预备的,她拿出来蛋酱。
“多磕几个,你俩舅舅在呢。”招呼娘家人,老太太挺舍得。
“哎,知道。”
这边很快做好了饭,屋里支书和大队会计下工后也提着鸡蛋鸭蛋过来看望老爷子。男人们在炕上坐,于解放拿出带回来的好酒一人给倒了一杯。
刚准备好看到外头人影闪动,老大两口子领着儿子和小闺女来了。
二舅放下筷子,目光有些冷。“来的正好。”说完转头望着姐姐:“你们一早回来的,这小子早起来没来?”
老太太摇摇头,对这个大儿子不知该说啥。这几年老汉每年清明回来给祖宗烧纸都是在老三家吃住,提起老大就叹气。说没想到他会这样,咋就把孩子养成这样了?
“吆,俩舅舅都在啊!支书你们也在啊。”
老大开口跟人打招呼,俩老汉点点头,支书和会计默默的静等。大舅望着这个外甥暗暗翻白眼,二舅直接开了口。
“你爹娘回来了,你咋不去车站接?你爹如今还病着,你这来看父母就空着俩手爪子,踩着饭点来是计划一家子再混顿饭吃?”
“我这……”老大讪讪的,被老娘舅问的脸色发红。
“这些年日子艰难,能吃顿饱饭都不容易。我比不了丝丝,实在是没拿得出手的东西。”
“屁话。”二舅开口直接开骂:“你家一只鸡没有,鸡蛋给你爹补补身子不是应该的。地窖里的红薯、萝卜,大碴子,啥不能拿一些。他们刚回来,你就没担忧他们没来得及买粮日子该咋过?”
老大媳妇想开口,被老大一巴掌拍的住了嘴。“看二舅说的。丝丝那么本事,还能让爹娘饿着嘛。”
他身旁的儿子此时四处乱转,跑过来大声的喊:“好吃的呢?你们不是说来了奶奶这里有好吃的吗?奶奶你快去拿啊。”
“砰、”老汉一拐棍敲到老大身上,气的胳膊在抖。二舅接过姐夫的拐棍,抬手替他揍。丝丝怕把父亲气出个好歹,赶快过来用指甲先压他的虎口。
“二舅、您这是干啥啊?”
老大真没想到老爹不等他说完就动手,二舅居然也跟着一起揍他。他家臭小子被吓住了,被他老婆拉着害怕的躲到了一旁,他被二舅打的想跑,没到门口呢被于解放一把给提溜了回来。
他手上好大的劲儿,拽他跟拽小鸡似的。一把抡圆了将他摔在了地上,二舅上来接着揍。
“啊、疼啊、”
这回跑不掉又没法还手,他被结结实实胖揍了一顿。打完了老汉让他跪下,这才开始讲道理。
“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你爹娘把你们养大,你们给他们养老,咱自古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大默默点头。老规矩祖祖辈辈就是如此,他不敢摇头。
“十里八乡瞧瞧,你家住房也算是宽裕的。多少人家自己儿子都该娶媳妇了,却还得跟父母住一间屋。你那房子哪儿来的,是不是你爹娘给盖的?”
“是。”
“你家五个孩子,你爹娘给丝丝照看孩子前,你家这几个是不是都是你娘帮忙照看大的?”
“是。”
“十月怀胎,把你养大。给你娶媳妇,帮你过日子。一直到你四十多他们才去了丝丝那儿,如今年老生病回乡,你这当儿子的该咋做?”
“该养老。”顺着说出这仨字,老大忽然觉得不对劲,赶快开口补充。“二舅不对啊。我本来是很孝顺听话的,是我爹娘他们偏心,我才心里有怨气。当父母的一晚上端平,他们……”
二舅恼火了,大舅拍拍他换自己开口:“你爹娘咋偏心了?”
“他们……他们只给老三家接济,根本不管我们一家。”
“老大啊老大,你能长长心嘛。你爹带着你们过日子,四十了分给你房子让你自己过。别说他没啥好的,就是丝丝两口子给了点儿啥,他想给谁是他的自由。你四五十的人了咋好意思说出偏心俩字的?你爹往年回来祭祖烧纸,你可给你爹送过热汤热饭?”
“我、”
老大媳妇此时来了一句:“反正给啥就都给,不然就是偏心。我儿子是长孙,对长子长孙不偏却偏别人,老人做的不公。”
二舅气的真想抬手打这女人,大舅一棍子敲大外甥身上。媳妇不讲理,那是你这男人怂恿的。
“你这媳妇你觉得还能要吗?”
“大舅、”
“娶妻不贤毁三代,当然你也不是个好的。这样吧,我当老娘舅的做主了,你们一家都滚出赵家,以后你爹娘没你这个儿子。多年养育只当喂了狗,以后养老跟你们没关系。你看这样行不?”
大舅说完,赵老汉开口:“好,就这么办。省的老子跟他置气。”
自从解放后,丝丝结婚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老大两口子就惦记上了。老汉烦了,是真的厌恶了。当年丝丝帮衬家里多少,不都贴补到你们身上了嘛。咋能一辈子惦记人家的东西呢?不给就说偏心,就给老人添堵。
“走吧,走吧,三天内给我把房子腾出来。”
老人居然要将他们扫地出门,这回老大一家全傻眼了。本来是觉得老人回来了想来占便宜的,听说丝丝留下照顾老人,他俩还惦记咋多要点儿呢。这咋一进门就给这么大个下马威?
“爹、我可是赵家长子啊。”
“你有当长子的样儿吗?”
“我、”
老大张口结舌,浑身疼的一时都不知该咋反应。那边支书已经飞快的写了文书,上面明明白白的说了断绝父子关系。大队社员这种事儿都是干部来管,干部一写那这事儿就算经了公,不是一家子吵架说说而已的。
“给,签个字,以后你们就不是父子了,你带着老婆孩子想走哪儿走哪儿。”
“不是、”
老大被吓坏了,坐在地上浑身哆嗦,他媳妇也被这阵仗吓的不敢再说话。看他们这样,支书开始数落他。家庭事做调解,他当支书的做的多了,那是张口就来。
“养儿防老,几千年就是这风俗。你既然觉得父母不公老想挑事不养老,那就把父母的房子退了,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另过。”
“不是。支书,哪有这样的事儿。我是赵家的长子,咋能把我给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