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千万贯

当然,如果他们事先知会了船长和船员,告知他们很快货就会卸下来,不明就里的水手就很可能会因为图省事,干出把重的货物放在上层船舱,轻便的货物塞在下层船舱的“蠢事”。

所以明远料想他们一定走不远。

“戴兄,这钱江上,除了澉浦港适合泊大海船之外,还有哪里,是既适合泊船,又比较隐秘,不易被往来船只撞见的?”

澉浦是钱江北岸最适合泊船的一个深水港,但那里常驻着市舶司的官员。

戴朋兴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听明远问,马上回答:“入了钱江南行,行十余里,便能见到一处江滩,岸边还有一座隆起的小丘遮挡视线。等到绕过那处江滩,其实有一个深水湾,可以泊大海船。因为有那座小丘,所以江上船只往来时看不见那里的情形。”

“如果将货卸在那里,便可以接着曹娥江的水道,将东西运往会稽一带,再转运婺州,也是轻易。”

“只不过那里水道复杂,不是非常熟悉那里的水手船工,很容易搁浅。因此那个深水湾很少有人用了。”

明远顿时笑道:“等过再过两天,他们就可以说船只在海上遇险,险些倾覆,货品损耗颇多。”

“到时候他们就是白拿一份保险赔付,然后又得了一船货。”

见到戴朋兴变了脸色,明远又笑嘻嘻地续道。

“东家……您,您怎么不生气?”

戴朋兴紫涨着脸瞪着明远,完全想不到明远在分析出了这个恶劣的计划之后,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回想起当日明远在“海事茶馆”中的慷慨陈词,记起明远那时说的,“保险”即是所有海商联合起来,拿出一小份资金,保障这个联合体里的海商可能遇到的风险。

可现在这算什么?用来自所有海商的善意,作为自己的垫脚石,让先行“牵头”开启保险生意的明远,来当这个“冤大头”吗?

“老戴啊,我不生气,因为这是人性啊!”

明远笑着感慨。

“只有用契约与规则将这种贪婪约束起来,才能让一个人的私心与所有人的利益取得一个平衡。”

“懂了!”

戴朋兴虽然似懂非懂,但大致摸到了明远的意思,知道东家会出手有所动作。

他顿时精神抖擞地问:“您要我戴朋兴做什么?”

明远想了想,道:“他们既然说是今天出航,今天能驶到你说的那个深水湾吗?”

戴朋兴看了看风向,断言:“现在他们应当是刚出航,两个时辰之后抵达我说的那边。”

“那好,老戴,这件事你暂时不方便出面,你指点一个认得那条船的水手,送我去那条船旁。我们这小船,应该是能赶上的吧?”

“能赶上是能赶上,但……这怎么行……”

戴朋兴还是觉得此举不妥。

“得了,去追这条船的有我这个‘傻白甜’就够了,你先回杭州府去,在刚才的府学那里找到苏公,告诉他有这样一件事……”

明远“如此如此”地面授机宜,而戴朋兴兀自震惊于明远居然自称“傻白甜”……这什么意思?是对海事门外汉的称呼吗?可偏偏明小郎君看起来对海事懂行得很啊!

少时,明远和戴朋兴已经分乘两条船,分头行事。

戴朋兴回城去寻苏轼去了,而明远所在的乌篷船支起了船帆。

冬日的钱江上,朔风似刀,将小船的船帆鼓满。这样一条快船,自然比泊在钱江的深水港中,刚刚起航的福船要快多了。

大约大半个时辰的工夫,明远的船已经追上了戴朋兴所说的那条海船——今日出港的海船本就不对,所以极其好认。

船上的人见到有小船追来,船上的人还指名道姓要见船东,立时便是一阵慌乱。

少时那名姓蔡的船东在船舷上冒了个头,问:“有事吗?”

仔细一看,才发现,追来的船上站着的,不是那个精明老练的戴朋兴,而是有钱小郎君明远,心中不由得便稍稍放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