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空里,冬至原应是重要的团圆之时,而他无论在哪里,与谁一起过,身边没有了这兄弟俩,似乎总是缺了什么。
他回过头去,只见种建中身着绿袍的宽阔背影已经去了很远。
他也叹了一口气,驱动座下踏雪——却不知道在他这一次回眸之前,种建中也曾经频频回首,但到底还是错过了他这一次回顾。
从这一刻开始,对明远来说,他所有的朋友们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学。
明远兴致寥寥,带着向华回到蔡河边的小院,先去后院看了看河冰有没有冻上,然后再独自回到卧室里。
岁寒日暮,明远独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天开始黑了。
忽然外面向华探头探脑的。明远猜大约是有人登门拜访了,整了整身上衣饰,快步迎了出去。
“是王大衙内。”
向华如今已经能将明远的朋友一一认清,能准确向明远通报来人姓名了。
明远却吃了一惊。
王雱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在丰乐楼,明远用一杯“酒露”治好了王雱之后,他与王雱又见过一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明远的生辰宴席。但王雱都是匆匆来去,甚至连与明远多说一句话的几乎都没有。
这位大衙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快步走进会客的小厅,王雱已经被门房请进这里,正背手站着,观赏厅内的陈设、壁上的画作。
“元泽兄怎么来了?”
王雱连忙回头,脸上挂着笑,向明远拱手。
“上次在丰乐楼得远之出手相救,在下全家都铭感五内。此前却碍于俗务,没有亲自来向远之道谢,今日方姗姗来迟,还望远之宽宏大量,莫要责怪在下才好。”
说着,王雱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向明远长揖下去。
明远连忙客套:“这如何敢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心里大乐——这是什么待遇,连宰相家的大衙内在他面前都自称“在下”?
王雱却显得很是真诚:“原本第二日小弟就想要亲自登门道谢的。无奈家母与拙荆执意要求延医问药,不肯让我出门。在那之后,便是俗务缠身,没有一刻能停下来的。今日想起,小弟心中实在有愧,赶紧登门,这真是,除了致谢之外,还要致歉了。”
明远帮了王雱是举手之劳,在王雱看来,却是救命之恩。迟迟不亲自来道谢,王雱心里实在过不去,传扬出去对王雱的名声也不好。所以才有了大衙内今日亲自登门的事。
明远连忙先招呼王雱入座。他见自己的小花厅里有些冷清,王雱坐下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些瑟缩寒意。
明远便道:“元泽兄既然到了,就陪小弟多坐一会儿,品一品小弟新得的上品茶吧!”
王雱微笑应好。
明远便命人将盛有山泉水的镣炉取来,自己则到屋角,将火炉上的一枚铜皮盖子打开。
他探头看了看火炉里面,自言自语道:“要重新点火了。”
明远转身找了找,在身边不远处的多宝格上取了一枚方形的小匣子,在里面取了一枚细细长长的木签,将木签的一头在匣子上一划——
只听“嚓”的一声,明远手中的木签顶端腾起一团橙黄色耀眼的火焰。
王雱一下子睁大了眼,连声问:“这是‘发烛’?”
明远点了点头:“算是吧!”
但王雱好奇不减,起身走到明远身边。
王雱当然见过发烛。他年轻时喜欢夜里攻书,甚至有时候在床榻上想到什么喜欢的词句也要马上爬起身记下来。
所以他对发烛一点儿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