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固然有些成就感,但只要一想到一百万贯后面还有一千万贯,还有一亿贯,明远就……
他需要继续拓宽思路,放大格局——争取尽快把钱都花出去。
明远一面想,一面在汴京街头溜达,忽听身后有人叫他。
“明小郎君——”
明远一回头,只见街对面站着一个黑瘦的汉子,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那汉子见真的是明远,一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个招牌式的笑容勾起了明远的回忆:“姚小乙!”
姚小乙本是长安城中西市的瓦匠,懂得如何制土法水泥,因此帮明远家装过坡道和盲道,也帮明远一起修了竹笕水龙。
后来明远听说姚小乙被李参征调去了军中,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姚小乙望着明远,笑得高兴:“明郎君,好久没见了。当年多亏您引荐小人去李转运使那里,小人如今,也算是吃公门饭的了。”
明远:……我有引荐过吗?
他明白姚小乙的意思,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合作一起修长安城外的竹笕水龙,水泥就不会被李参看中,姚小乙也就不会被李参从长安城的西市中提拔。
现在看来,姚小乙大约已经有了吏员的身份,是一位光荣的大宋基层工作者了。
明远左右看了看,想找一个地方,与姚小乙坐下叙旧。毕竟他们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
刚好左近有一家正店,门前搭着彩楼欢门,便要邀姚小乙去吃个便饭。
那家正店门前的彩楼欢门上书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长庆楼”。
向华便去寻店里的酒博士。明远与姚小乙一道在外候着,姚小乙带着满脸羡慕,仰头看着高大的彩楼。明远在一旁,心里却想:巧了,这长庆楼,还从来没来过。
但他转念又一想:汴京有七十二家正店,他来京城这才几个月,有一两家从未试过的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却见向华脸带惊讶地转头回来,告诉明远:“这家正店……说是厨子还没来,不方便待客……”
明远闻言也是震惊: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他自打来了汴京,就觉得这座城市里服务业发达,各行各业,无不用心,处处周到,处处殷勤。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哪家“正店”,快到饭点,竟然说厨子未到就不能接待客人的。
明远便对向华说:“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正经用饭,不过略坐一坐,用些杂嚼便走的。”
杂嚼就是小吃。汴京百姓在谈天说地的时候喜欢泡上一壶茶,再添上一两样杂嚼,就能聊上一两个时辰。
向华再去,没过多久又转回来,冲明远耸耸肩,说:“那店家说,那店家说……”
向华似乎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长庆楼从来不让主顾之外的闲人进店,主厨会生气。客官愿等便等着,若要叫外头的东西,还请别家去。”
“还请别家去?”
明远重复一遍,自己也觉难以置信。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长庆楼前面的彩楼欢门,这才发现彩楼上缠着的绸布已经略略褪色,远没有遇仙正店、孙羊正店、丰乐楼这样的大酒楼那么光鲜。
而书写着“长庆楼”二字的“灯箱”招牌上,蒙在外的桑皮纸竟然破了一个洞。
明远叹了一口气,知道这长庆楼应当是不行了。
姚小乙一直在旁听着,顿时也笑:“原本想沾明小郎君的光,去那酒楼正店里见识见识,但这家店显然是不成了。”
他转头左右一看,见街角处正好有个茶摊。茶摊前用粗大的毛竹撑起一个棚子,遮蔽了阳光。
姚小乙扯扯明远的衣袖,笑道:“郎君,依我看,那里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