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耳边的这声问好,明远迷迷糊糊地睁眼,觉得后颈柔软,异常舒服。而他的腰背却因为床板太硬而酸痛不已。

他一探手,摸到一只丝绵枕头,定睛一看竟见到枕头上绣着“1127”四个阿拉伯数字。

明远一惊惊醒,马上想起这也还是在1069年。

金牌系统真是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北宋朝那个宿命终点的到来啊。

“走!”

明远起身梳洗穿衣,穿上他常穿的那件布袍,戴上幞头,蹬上羊皮靴,将绑带系紧,然后往怀里揣上昨天随信寄来的那一叠盐钞。

他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将盐钞兑换成可以日常花用的钱。

盐钞就是盐引,是官府发给盐商的食盐“指定兑换券”。

盐的市价稳定,因此市场对盐钞的接受度良好。如今在陕西,它已经成为一种被各方所接受的“货币”。在长安城里,盐钞可以方便地兑换成为现银和铜钱,只要前往城里的金银钞引铺,并且愿意支付一定比例的“贴水”,就可以把盐钞换成真金白银1。

而明远从“爹”那里收到的盐钞价值千贯,是指付过贴水之后,明远净到手一千贯。

金银钞引铺里的掌柜验过盐钞的真伪,就问明远要兑多少,兑成什么。一千贯的盐钞“贴水”不是个小数目,连带掌柜对明远也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明远将手一挥:“十串铜钱,二十锭五两银锭子,余下的我先寄存在您这铺子里。”

“存我这儿?”掌柜震惊脸。

明远点点头:“因为会尽快花出去。”

掌柜的震惊脸立即变成了“失敬”脸,毕竟能在短时间内花出几百贯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铜钱供家中小额用途、日常开销,银锭子先存着留待日后的大额开支。至于将大部分钱留在金银钞引铺里,则完全是明远不想背这么沉重的“钱币”回家。

反正他很快就要把这些钱花出去,为什么不干脆留在这铺子里,要花的时候再到金银钞引铺来支取呢?

不久,明远将掌柜亲自画押签出的“收据”揣进怀中,出了金银钞引铺。在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1127聊天。

“看起来您不大信任盐钞?”1127问明远。毕竟明远二话不说,把盐钞全兑成了金银。

“当然不信任。”明远不假思索地回答,“盐不是硬通货,如果官府将这盐钞越发越多,盐钞就会越来越不值钱。”

“看来您很懂行啊,亲爱的宿主。”1127不住口地拍马屁。

“我可是花钱大赛的冠军啊!钱有关的事,我当然要懂一点。”

1127语气里透着悠然神往:“宿主大人,您在比赛时一定很厉害吧!”

“那当然!”

明远表示:这还用说吗?

花钱也是需要知识的。乡里的老农突然被请到皇宫里也只会让人拿黄金铸一把锄头,而不知道用黄金做锄头既太软又太重2。

在花钱这回事上,明远什么都懂一点。毕竟对真正拥有“老钱”的豪富之家而言,名表名车豪宅都不算什么,金石古玩字画才是真正值大钱的;金光灿灿的名牌在常人眼里已是阶级和地位的象征,但真正的豪奢却可能完全低调无闻……凭借这些知识,明远才会在那个花钱大赛里脱颖而出。

一时到了家中,明远将几枚银锭子和一部分铜钱交给母亲舒氏保管,又马不停蹄地出门。除了继续采买一些必需品之外,就是还要在城中物色一处房舍,准备全家搬去。

正在奔波的时候,明远突然被人叫住了。

“明小郎君!”

明远闻声在豆腐坊跟前停下脚步,刚好对上张嫂一张嗔怪的面孔。他一拍后脑,才想起他竟忘了到豆腐坊来品尝他那一份“石膏点豆腐”。

恰好此刻明远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醇厚豆香,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他这才想起来,早间忙忙碌碌,竟还未吃过东西。

“多谢张嫂。”

明远从张嫂手中接过瓷碗,只见瓷碗里盛着白嫩细滑的豆腐,淋上了酱清与香油,又洒上了一小把葱花和焙香了的芝麻,看起来赏心悦目,闻起来香气扑鼻。

他拖了张板凳一坐,将瓷碗送到口边,便唏哩呼噜地品尝。

“张嫂,这豆腐做得比昨日的还要好。”

明远一口气吸溜了大半碗,闭上眼慢慢享受口中香醇和四肢百骸都随之慢慢温暖起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