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买院子?”
唐民胜托了托眼镜,错愕地看着眼前二十郎当、眉清目秀的青年。再仔细一瞧对方的穿着,虽然挺刮齐整,可不管是款式还是布料,还是看得出与京城人不同的土气。再听这位笑吟吟的一口带着乡音的京普,大概来京城也没多久。
“我不知道你是哪儿听来的消息,小同志,这院子是我的不假,当下也确实有点小麻烦,可这么大的院子也不是什么千把块的事……”
唐民胜想起那一院子的“租客”就气不打一处出,上门跟他们谈腾屋子,那满院子哭爹喊娘、泼妇骂街、指天骂地,哀求哭惨……花样百出的闹腾啊!都没让他张嘴说上几句,就被烂菜叶子砸满头,大冷天的还被泼了一盆洗脚水,气得他青筋直跳,差点没撅过气去。
如今他一把年纪,在京城里孤家寡人一个,近日联系到了海外的亲人,实在也没心思跟这帮小市民纠缠,要是能干净利落地卖了院子,他也打算出国投亲,安度晚年。
可是……眼前这不速之客,实在不像是个能拿出万八千钱来的。
“您别看我土气,咱这不是讲究财不露白么!您这院子我瞧着喜欢,我跟您说句实话,我就是看中了这院子地面开阔,位置也不错,要是买下来正好顺道也能照顾我殷师兄,可这一院子的恶客实在也是头疼……这样,您开个实价,我要是觉着合适,咱们就成交,也解了您一桩麻烦不是?”
曹富贵说起那帮混混们也是一脸牙疼状,心有余悸地说起前几天跟混混干那一架的事。
听说混混们被揪到派出所,现在还关着呢,唐民胜一拍大腿喝了声好!他也没少受吕大头这帮混蛋的闲气。
喝彩归喝彩,这院子的价格也不可能喝声彩就割肉,唐民胜也敞开了说:“……我这院子原来是前清阁部的宅邸,后来几经战乱又年久失修,到我祖父那一辈就把前进院子翻修了下,总共600多平方,一小半是修缮过的。有二十来间屋……”
“停停,唐同志,你看现在这院子半个荒废,还有半个挤了六十多号人,搭成了蜘蛛窝,您也别提什么老黄历了,就这院子比猪圈强的也有限,我是看地面大,改天养几只猪啊羊种点菜的,还能省点菜钱。”
富贵哥无语地翻个白眼,要是这屋子状况大好,那还真是文物古董,就是让便宜买他也不敢买啊,说不定哪天就成文保单位了,那还不亏死?买的就是个破旧屋子,看中的就是这大片屋子地皮,到时爱怎么修怎么修。
一番唇枪舌剑,富贵哥使出了这些年收破烂的专业水准,把这本来就破的闹腾院子差点给说成了倒找钱都没人要的糟心货。说得唐民胜噙着眼泪只恨这屋没能早卖早干净,最后好歹还留了点理智,喊出了一万一的甩底子价。
“……老唐,咱们说了这么半天的铁交情,你好歹也给我留点跑腿子请那帮大爷搬家的兜底钱吧?”
曹富贵搂着唐同志的肩膀,叹息一声,眼中满是忧郁与烦恼,顿时惹得唐民胜歉疚无比,如今四五千就能买个一进的大院子,虽说他的院子有两进还比人家多几间破屋子,可麻烦也比人家多啊!老唐一跺脚,九千,赶紧的,全款给钱,立马过户!
富贵哥也是干脆人,一心为老唐着想,拍着大腿咬牙应了,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摞又一摞的大团结,看得老唐眼都直了,肚里直叫唤人不可貌相啊!两人累死累活点完钱,当日就去房管所办了过户。
曹富贵美滋滋地捏着契证,送别了甩出大包袱,欢天喜地要踏出国门的老唐。富贵哥立时给两个手下发了“经费”指派任务——
去!打探打探那院子里到底住了几户,每家每户都是什么成色,有几号人,干什么的,有什么喜好,要把这些租客晚上吃了几碗粥几根咸菜都打探得明明白白。这就叫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