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列举了好多理由,总之那时的你被说服了。

但现在的你,再也没法和当年一样。

毕竟你听说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织田,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去世。

父亲的工作内容,你先前就隐隐察觉到。

不过有意无意地让自己避开,因为其他人也告诉你,这不是你需要参与的事。

你没有直面过黑暗。

他人口中的,文字描绘的,影像播放的,全都是别的世界,然而在你身旁,却有这样一个血腥而残忍的世界存在,直到近两年你才察觉。

于是现在,你出现在东京。

冰凉的果蓉冰淇淋和舒芙蕾搅拌在一起,你将它们大口塞进嘴里。

坐在对面的夏油笑着看你:“你很懂怎么吃。”

只是因为冰凉的触感,会让你无暇顾及飘摇的心情。

夏油是个绅士,在各方面都将你照顾得很周到,简直能代替了管家,实在叫人安心。

因此你的心情总算没有继续往低谷跳,勉强保持在悬崖边,挂在还算粗壮的树枝上。

你们没有吃很久,他带你去了美术馆。

预约制的展馆,他已买好了票,这个世界其实快关门,因此不用排队,踩着停止进场前的最后一秒,你们来到了童话般的世界。

展厅里都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动画,在里面寻找过希望与爱、还有未来。

你沉浸在其中,可惜不能拍照。

但正因不能使用手机,才能全身心投入。

“很难选出最喜欢的一部。”夏油说。

“每一部都喜欢,没法选择。”你说。

你们两个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同一种意思。

在展馆外的螺旋楼梯装置里,夏油说要给你拍照。你小时候还有些照片,长大后父亲对你说不要出现在别人的照片里,所以你就像是修学旅行相册里的幽灵。

学校里的毕业照也全都翘掉,p上去的人和你长得有点儿像,但又没那么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害怕闪光和“咔擦”声,好像它们会留住你的一部分生命,将它收纳到盒子里。

只是来东京毕竟从开始是场反抗,所以你同意了。

夏油让你摆了姿势,你坐在楼梯上,一脚踩住了下面几级台阶,侧对着的手压在膝盖上,撑住了脸。

“安妮,笑一笑。”他说。

你礼貌地弯起唇角。

“安妮,”他忽然叫你的名字,说,“君はアイスをあいすだよねー”

你真是爱吃冰的啊,爱与冰同音。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冷笑话,又微妙地符合了你刚才在大冬天吃冰淇淋的举动。

愣了一瞬后,你哑然失笑。

后来收到夏油发来的照片,你敢肯定,这是在你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照片里笑到露出牙齿。

在这个瞬间,你是真的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