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麓看在眼里,情绪更加平静。
舅舅当时为了锻炼他,安排他在各个剧组里把配角演了个遍。
也间接地,把世态冷暖尝了个遍。
最炽手可热的时候,和最无人问津的时候,他都体验过。
“你有没有想过,过几年后,姬龄这个角色消失了,我过气了,你又会在哪?”
“不会的!”白寻本能反驳道:“你演得那么好——”
“我会变胖,会过气,会变丑,甚至可能酗酒。”
蒋麓比他更加沉着,把一切可能都讲个清楚。
“你真的想把你的所有时间,都浪费在我这么一个人身上吗?”
“你如果觉得值得,那就继续这样做,我不拦着。”
白寻怔怔道:“你……你觉得怎么样,才叫不浪费?”
蒋麓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自己想。
再回片场的时候,经纪人一脸担心,生怕他把人给打了一顿。
没想到潮哥跟着跑了回来,说那个姓白的坐车走了。
“那以后还来吗?”
“不一定。”蒋麓任人补妆:“最好别来。”
“你啊,还是有背景。”潮哥如是评价道:“但凡是个虚点的小明星,这时候都是孙子,早任人拿捏了。”
蒋麓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
“所以当导演比当演员安全点?不会被人觊觎色相?”
“色相不好说,”潮哥琢磨道:“当导演……我感觉是多了一堆爷爷,同时也多了一帮孙子,情况更复杂。”
铃姐笑着给他一脚,把人推去演戏。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上工结束,蒋麓左手拿了采访稿,右手拎了个菠萝,回楼上找苏沉对词。
密码输了一按,不对,又按,还是不对。
蒋麓拿指节叩门三下,懒洋洋道:“还睡着呢?是我。”
苏沉过了很久才开门,确实穿着睡袍,门开了一条小缝。
“……麓哥。”
“密码怎么改了。”
蒋麓往里面瞄了一眼,见屋子里也黑着,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他抱着菠萝靠在门边跟他聊天,也不强行进去。
“病了?还是拍戏累着了?”
苏沉叹了口气,开门让他进来。
屋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确实比走廊要暖和。
蒋麓每次进苏沉屋子都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今天大概是闷着的缘故,味道要比平时更好闻。
他把菠萝放在空花瓶上,懒洋洋靠沙发上张开胳膊。
“来,哥哥抱。”
平时这个时候,苏沉准得笑骂一句然后靠过来了。
今天反而是犹豫着停了一会儿,没过来。
蒋麓眨眨眼:“你嫌弃我。”
“没。”
“那你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苏沉拧起来,强行怼回去:“你不觉得天天黏糊在一起很幼稚吗!”
“我早该独立点了,又不是小孩,还要赖在你怀里面!”
蒋麓又嗅了嗅空气里的好闻味道,乐得在这犯浑。
“我是小孩儿啊,我乐意赖着。”
“来嘛,过来点。”
他的嗓子一放柔些,就透着股痞气,很是蛊惑。
“沉沉,过来。”
苏沉本来就思想斗争一整天了,做梦都在翻来覆去的自我说服,被蒋麓这么一哄,又觉得焦虑。
这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麓哥他根本就不……不检点!
一边心里控诉,一边又靠了过去,软被子一裹不吭声了。
他陷在他的怀里,像是炸毛的猫突然驯服。
这种感觉太好了。
皮肤和肌肉都紧贴着,一切都干燥又温暖。
只要陷在这样的怀抱里,像是所有的疲倦都可以被驱散。
是多年以来的依赖和亲近,被融在肌肉记忆里,像两小无猜的本能。
苏沉缓缓闭上眼,又想否认心里那个小念头,又因喜欢的更加清晰而陷得更深。
拥抱他只想放弃抵抗。
蒋麓把苏沉半抱在怀里,自己也裹着软被,许久道:“我把那个姓白的劝走了。”
“唔。”
“回回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有多好。”
蒋麓很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苏沉这段时间太累,不想让他觉得烦扰。
苏沉其实每个字都听见了,悄悄开心着,但不肯表现得太明显。
“麓哥。”
他仰头看向蒋麓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端详着对方的脸庞。
“你会有喜欢的人吗。”
蒋麓本来还在笑,手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苏沉的头发,此刻反而停了下来。
“也许不会。”
他们好像突然同时碰到那一层不能被跨过的界限。
原本两个人都当作不存在,不会越线。
可只需要一个问题,一切都重新变得清晰无比。
“我不想谈恋爱。”蒋麓淡淡道:“也不会喜欢谁。”
他恢复手头的动作,此刻却少了几分暧昧的亲近。
他在刻意使用兄长般口吻,把该说的都点清楚。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呆着清净,也不用考虑别人。”
苏沉呼吸停顿许久,最后才笑了一下。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