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身的重量,陛下的确吩咐过,陛下的原话是“再不许七哥突破自我,重蹈秦武王旧事”。
恐怕淮南王回到封地,也要严格执行陛下的命令,珍爱生命,远离重鼎了!
刘长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蒙上了一层灰暗。离开实验室,他亦步亦趋地跟随幼弟去往田间门,不一会儿,董公董安国与曲逆侯世子陈买的出现,让原本如油锅一般热烈的氛围又添了一把火。
临近初夏,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正因如此,暖房的功用,还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秋收过后,才是暖房一跃进入大众视线的时候。
不必刘越暗示,赵安就已井井有条地安排内侍,将宫里备好的凉茶一一递给田间门忙碌的农家子弟。
农家弟子的数量,早已不复往年的凋敝。或许与“农”字相关,就能博得百姓更多的好感,梁园生活的百姓们若有多余闲钱,都在纠结要送自家娃娃去读墨苑好呢,还是拜师农院?
对此,天天活在炸胳膊阴影里的化学家有话要说。
仿佛永远沉稳、永远如大地一般踏实的陈买,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张不疑,继而笑呵呵的对天子道:“陛下,臣自去了一趟代国,上山下地,颇有收获。陛下从前同老师所说的,播撒种子更为方便的器具,臣终于勾勒了出来,还请陛下一观。”
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
一眼望去,纸张虽黄,却能发现绘制者十分爱惜。张不疑微微眯起眼,看着陈买恭恭敬敬,将图纸呈到陛下面前。
陛下恍若一点都没有架子,思索片刻,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地方道:“这儿多打几个孔,会不会更为方便?”
陈买冥思苦想,紧接着恍然大悟,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一旁的董安国同样陷入思索。半晌,推了推身旁的小弟子:“陛下提点,还不随我动手……”
面对一众“陛下显然不是凡人”的眼神,刘越纠结一瞬,把手背在身后,慢慢显得淡然。
从前他还是梁王的时候,或许还想着低调,想着解释,现如今已经渐渐习惯了。
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没得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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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刘越照例问询几个诸侯王的现状。
说到吴王的时候,刘越思索一番,十分热心地又派了一个医者去给吴王治病。吴王兄昏迷之前,还不忘挣扎着坐起,响应长安歌谣的号召,将残缺的晒盐法献与宫中,这是一种怎样舍己为人的精神?
刘越斩钉截铁与左右道:“朕万万不能亏待功臣。”
赵安感动伏首:“陛下……”
皇帝陛下越用赵安,越觉得此人上道。他溜达溜达去往长信宫,与母后用过晚膳,散步一会儿,既而回到寝殿之中。
回想前往上林苑与梁园的所见所闻,还有大片无人利用的荒地,刘越逐渐生出一个念头。
云中郡与匈奴交战的时候,有许多战死的英魂,无法与他们的妻儿相聚,更有许多孩子成为了战后的孤儿,要从小学会自力更生。
他们的长辈为大汉捐躯,即便有战利品或救济金,也只是微薄的花用。那长安朝廷是否能有更好的办法,揽过他们今后的抚养,将他们教导成材?
若是从前,皇帝陛下绝对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在其位,谋其政。
但如今经历了师傅们的联手轰炸,又亲历了一场血肉横飞的战争,他觉得再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如今的国库和少府财政状况几何,刘越清晰地知晓,相比开国之时,好了不止一丁半点。上林苑或是梁园能建造一种什么样的工程,用料几何……刘越沉思片刻,大致在心底勾勒一番,决议过几天去找母后。
时辰也不早了,赵安正在准备沐浴的事宜,不如看一会儿书入睡好了。
拎起《商君书》,关上,刘越揉了揉眼睛。视线从案桌的中央转向桌角,皇帝陛下眨眨眼,发现了一本陌生的小册。
封面陌生,内容也很是陌生,刘越伸出手,翻开,然后逐渐挑高眉梢,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他望望周围伺候的内侍,于短暂的一瞬间门,精准地找到一个神情略微紧张,但又夹杂着期待的年轻宦者。
那宦者二十出头的模样,样貌白净,刘越朝他挥挥手,让他上前来。
宦者呼吸明显一窒。
他垂着头,在同僚或是不解或是艳羡的眼神中慢慢走上前,只听陛下亲切地问他:“这是你孝敬给朕的好东西?”
陛下用了孝敬这个词,又说是好东西!
宦者紧张的心情略去,露出一个略显激动的笑容,轻声回答:“诺。”
“这是奴婢从民间门搜集而来的,想着陛下读书之余,难免想要放松心情,所以奴婢、奴婢自作主张……”说着,宦者略略抬起眼。
他想要隐晦地观察陛下的反应,却发现那一刹那,一股隐形的压迫让他怎么也不敢真正地抬起来。
只听陛下继续笑眯眯地问:“此书撰写者是谁?”
宦者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忙道:“这本书的撰写者不可考据,是民间门口口相传而来的,但是里面记载的全都是桃侯府中流传出来的故事。”
桃侯?
刘越知道这位桃侯。作为一位被边缘化的刘姓宗室,桃侯封地并不广袤,进宫的次数也少,曾经在年节的时候给母后敬献过贺礼。
宦者口中的“故事”,或许换做“八卦”更为合适,桃侯热爱八卦是出了名的,据说一些长安城的彻侯们闻之色变,算是功臣勋贵里头人缘最不好的几人之一。
没想到桃侯的业务居然做大做强到了如此地步,竟还有人把他府中流传出来的八卦编撰成书。
刘越若有所思,低下头,继续翻阅。
这本书说是故事,实则香艳内容占了大半,他只略微看了几眼,便慢慢地合上了。
都怪师傅们天天给他灌输什么典籍文献,大早上地逼他练武练剑。刘越小声叹了口气,既而微微提高声音,平静道:“来人!”
寝殿外驻守的武士立马小跑进来,银甲刀戟互相碰撞,似在唱锋利的歌。
迎着宦者逐渐变得苍白的脸,刘越把八卦书放到一边。
继而伸手指了指:“把他拉到永巷,替朕温和地问上一问,送书可否有人驱使?”
“如若不说,便上刑罚。”刘越冷酷道,“再不说,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不必牵连他人了。责罚他一个就好。”
宦者面无人色,摇摇欲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
犹如天堂掉进了地狱,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饶命,陛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