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蔺沈之到底还是把那束干花插了起来,用原本他插他从院子里的花园中剪下来的花的花瓶。

自从他住进来后那些花瓶就闲置了，现在倒又派上用途。

不过看着那两朵干花，蔚然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哪有人表白送干花的？

表白完,蔚然看着蔺沈之吃完夜里的加餐，跟着他一起上了楼,看着蔺沈之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蔚然忍不住的在走廊中跳了下。

回到房间躺下后，蔚然掏出手机看看自己给蔺沈之的备注,乐不可支。

一夜无梦，翌日，天不见亮蔚然就又去了工作室，他那游戏已经进展到相当关键的时候。

他几年筹备，就为了这么几天。

之前几天方正和王裙竹一直在熬夜,昨天忙完一段落两人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今天来得稍晚一些。

方正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进门时，蔚然已经忙完一段落，见方正精神不振，蔚然出去倒水时顺便帮他冲了杯咖啡。

“早。”蔚然笑容灿烂的把咖啡放在方正面前的桌上。

还睡眼惺忪的方正看看面前的咖啡再看看蔚然，脸色奇怪,一副怀疑蔚然是不是受什么刺激的表情。

蔚然这段时间虽然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游戏中，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一直心事重重，今天的蔚然却不同,心事重重的感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傻笑。

当初蔚然认识蔺沈之的时候,蔚然也是这么笑的。

“你和蔺沈之和好了？”方正几乎是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

“嗯……嘿嘿……”蔚然一听到蔺沈之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就收不住。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蔺沈之和好了,但他们重新开始了。

想到蔺沈之，蔚然赶紧拿了手机看看，算着蔺沈之起床的时间他编辑了短信发送，提醒蔺沈之早餐在锅里温着，吃完了早餐要再喝一杯牛奶。

蔺沈之现在急需营养，必须得多吃一点。

信息发送过去，蔚然看着自己的手机正美，手机就响了起来，蔺沈之已经起床。

“好。”

蔚然看着那个好字，怎么看都觉得喜欢，“我中午会早点回去。”

“好。”

蔚然放下手机，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工作上，只有尽快完成今天预定的工作份额，他才能早点回家去陪蔺沈之。

手机放下，蔚然回头看去时，方正正一脸活见鬼表情地喝着自己的咖啡。

蔚然懒得搭理方正，赶紧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游戏已经大概完成，现在他们所需要做的就只是一些校正检查，这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地方存在问题，他们还得一点一点去找。

稍晚些时候，王裙竹也来了工作室。

王裙竹一来，方正立刻振作，也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工作上。

方正和王裙竹这十来天的忙碌是有效的，效果立竿见影，他们这原本还没什么名气的游戏，现在已经有相当的讨论度。

他们原本只有一万多个人的预约，在这几天里已经涨到五万多，这还没算其它平台的。

方正闲暇时抽空粗略估算了一次，总共的预约人数可能都已经达到八万多。

这已经是个相当夸张的数字，以一个新人工作室来说，可以说是奇迹一般的存在。

对这，无论是蔚然、方正、王裙竹还是工作室中其他的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工作室成立之初，蔚然和方正是承诺过的，游戏正式运营的前两年获得的利润一部分会以分红的方式分给众人。

临中午时，蔚然收到了来自于盛安的信息，于盛安告诉他游戏的初步审核已经通过，结果这一两天就会下来。

得知这消息，蔚然立刻告诉方正几人。

方正一群人知道，整个工作室中都是一片欢呼声，蔚然也忍不住沉浸其中。

中午时，蔚然早早回了别墅，临回去之前，他还特意绕路去了一趟超市。

进门，蔚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蔺沈之。

“恭喜。”蔺沈之道。

蔚然换好鞋，走向沙发。

靠近，看见蔺沈之脸上的虫纹，看见他带着淡淡蓝绿色的眼眸，蔚然心中的欣喜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怎么了？”

蔺沈之摇摇头，“只是有些困。”

蔚然仔细打量，蔺沈之脸上不见任何困倦，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蔚然看向蔺沈之的肚子。

蔺沈之说虫族怀孕的时间只有六个月，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蔺沈之就怀孕，也就是说，孩子出生的时间就在他那游戏公测的前后，已经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

蔺沈之还说，孩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蔺沈之注意到蔚然的视线，他从沙发上拿了抱枕放在自己的肚子前。

他以前经常这样做是，那时候他是怕蔚然知道他怀孕的事，现在他还是想这么做，因为他想这么做，他害怕蔚然的视线。

蔚然站在沙发前，看着蔺沈之抱住抱枕，蔺沈之肚子现在本就大，再抱个沙发在怀里整个人就显得相当臃肿。

“我买了排骨，等下炖汤给你喝……”蔚然道，蔺沈之现在逐渐能吃下东西。

“嗯。”蔺沈之脸色无异。

蔚然进了厨房，开始忙碌。

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做饭，他的厨艺比起之前已经有了明显地进步，他快速把排骨处理干净放进锅里，要炒的菜也洗好切好。

蔺沈之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他已经不方便再提前备菜。

他把要炒的菜洗好切好时，锅里的排骨也正好烧开，一时间整个屋里都是排骨的香味。

蔚然赶紧开了换气系统，同时走向落地窗把落地窗打开，蔺沈之现在胃口是变好了不少，但他依然不喜欢油腥的味道。

做完这些，蔚然再回头去看沙发上的蔺沈之时，才发现蔺沈之不知何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怀孕带给蔺沈之的影响非常巨大，不仅让他的身形变得臃肿，让他脸上的虫纹藏不住，让他的身体变得水肿，也让他的神态有了变化。

他本该冷清淡漠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他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他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他一张脸更加白得吓人。

蔚然轻轻上前，他小心地扶住蔺沈之的肩膀，把他缓缓放平在沙发上。

如果是以前，蔺沈之肯定早就已经醒来，但现在的他嗜睡，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蔚然把蔺沈之放平在沙发上，小心地拉开他抱着抱枕的手，要把抱枕拿开。

随着抱枕被他拿走，本该睡得很沉的蔺沈之有了动作，他本能地抱住抱枕，遮住自己的肚子，他眉头也微微皱起。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心口是一阵淡淡的酸涩，他没有去抢蔺沈之的抱枕，任由蔺沈之又把它抱了回去，用它遮住自己的肚子。

做完这些，蔚然没有马上离开，他蹲在沙发前静静看着蔺沈之。

时值中午，落地窗外阳光正好，空气中隐约还能嗅见花园中青草的香气。

蔚然不让自己去想屋里可能飞进来虫子，他看着蔺沈之，他也看着蔺沈之的肚子。

他突然就成了一个孩子的爹，成了一个父亲。

其实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没什么真实感，蔺沈之能够变身他已经接受，可变身和孩子是两回事。

他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想过会有个孩子这件事。

遇到蔺沈之之前他才大学毕业，当然不可能去想这些，遇到蔺沈之之后，知道蔺沈之是个男的，他直接果断的就放弃了自己可能会有个孩子的可能。

当初蔺沈之问他喜不喜欢小孩的时候，他其实根本就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本身，他想的并不是他喜不喜欢小孩，他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蔺沈之安心。

蔚然看看蔺沈之，从枕头的侧边偷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在蔺沈之的肚子上。

蔺沈之的肚子硬硬的，暖暖的，很奇怪。

他之前就偷偷摸过，那时候他就只觉得硬，现在再偷摸，他还是觉得硬，但那份硬之下也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很奇怪。

蔚然试着去想象，蔺沈之肚子里有一个能够变化的虫族，这想法一浮现他立刻一身鸡皮疙瘩，抚摸着蔺沈之的手也想要收回。

蔚然试着去想象，蔺沈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有着蔺沈之的眉眼，有着和蔺沈之相似的性格，有着和蔺沈之一样的声音……

蔚然手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那瞬间他吓了一跳，心脏都快从心口跳出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收回手。

手收回，他才发现刚刚碰他的只不过是蔺沈之抱着的抱枕，蔺沈之因为被他摸了肚子有些不舒服，翻了个身。

抱枕随着他翻身的动作滑落，触碰到了他的手背。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蔚然余悸未平的心口蓦的有了种奇怪的酸楚的感觉。

他好不容易才幻想出的那个缩小版本的蔺沈之，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一动不动地缩在小小的蛋里，他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死掉。

那瞬间，蔚然第一次感受到了蔺沈之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这一事实。

那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突兀，以至于让蔚然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蔺沈之虽然说孩子一开始就检查不到生命气息，这一切不是他的错，但如果当初他没有直接离开，情况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那孩子会顺利出生，他会顺利破壳。

他可能依然没有办法一下就接受他，那孩子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父亲不喜欢自己偷偷躲起来难过，那孩子可能会怯生生的叫他父亲，那孩子可能也会想要抱抱一下……

蔚然深呼吸，努力压下喉间的那份酸楚，那份酸楚却并不受控制。

它不断地漫延，漫延进他的胃里漫延进空气中，让他无法逃避。

002

蔚然有些狼狈的起身，回了厨房。

把菜一股脑的全部放进锅里炒，他不停地翻搅着，直到把几个菜都炒完，那种感觉依然没有散去。

给排骨汤停了火，把菜都端到吧台放好，蔚然再回头看向沙发上的蔺沈之时，都有些不敢看过去。

他尚且如此，蔺沈之这几个月里又该是怎么过下来的？

蔚然蓦地想起之前蔺沈之给他发的那两条短信，蔺沈之明知道孩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他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他那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蔚然深呼吸，他站在厨房半天没能动弹。

许久之后，他才总算有了力气走过去。

蔚然在沙发旁蹲下，他静静看着沉睡中的蔺沈之的脸，即使是睡着，蔺沈之眉头也始终皱着。

他好像梦到了很不好的事。

蔚然轻轻抚摸蔺沈之带着明显虫纹的脸，和蔺沈之离婚这段时间他经常做噩梦，每一个噩梦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这段时间里蔺沈之是不是也经常做噩梦？蔺沈之的噩梦又是什么？他的转身逃走，还是孩子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躺在他怀里？

诺大的别墅，黑漆漆的深夜，从梦中惊醒过来的蔺沈之发现一切不只是噩梦也是现实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怨恨过？

蔚然轻轻拍拍蔺沈之的脸颊，“蔺……”

蔚然试图叫醒蔺沈之，话出口，他才发现他喉咙干苦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他轻咳一声，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蔺沈之，醒醒，该吃饭了。”

睡得正香的蔺沈之睫毛轻轻颤了颤，隔了好几秒后才缓缓睁开眼。

蔺沈之眼中都是困倦，他迷迷糊糊地看向蔚然，看着看着就想要在闭上眼睛，他还想睡。

“吃饭了。”蔚然摸摸蔺沈之的脸颊。

蔺沈之躲了躲，他试图翻身，他还想再睡。

他向着蔚然这边翻身，试图侧躺，但他动了动身体却没翻过来，他肚子太大。

睡眼惺忪意识朦朦胧胧的蔺沈之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