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奈小姐!这边!”就在我考虑是否踩踏大树的树枝上去救那个孩子的时候,耳边传来贤治的声音,他满头大汗,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拿着的是从一旁□□的路灯杆。
他挥动着笨重的路灯,“踩在这个上面,我送你上去!!快一点!他要掉下来了!”
他刚才也是在道路上凭借一己之力掀起了翻倒的车辆,我想这就是他的异能力。没有犹豫,我坐在电线杆上,在他的帮助下,升到六楼即将坠落的孩子身旁,平稳安全的把他抱住。男孩被吓哭了,在我怀里嚎啕大哭,甚至把眼泪都擦在了我身上。
我抚摸着他的头,贤治靠谱的将我们送了下来。
他刻意避开了大树方向,将我们两个向一旁移动着,没想到那两棵紧贴着伸张的大树,树枝突然活了过来,细长的枝干柔软的如同鞭子,朝我的方向抽了过来。
我抱紧孩子,整个人向后方滑走,在快要掉下去之前,用手拽住了灯泡的位置。
枝条抽了个空,缓缓的收了回去。
贤治将整根路灯平放在地上,快速朝我的位置跑了过来。小男孩落地后,被一旁的家人拥在怀中,他的家人不停的跟我们道谢。贤治挠了挠头发,应付了他们的感谢。
“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狸奈小姐?”在他身后,我忽地感觉大脑一阵刺痛,手脚脱力,跪坐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我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还有贤治惊恐破音的声音。
\"啊啊!狸奈小姐!你的脸上被碎掉的枝条划伤了——”
原来刚才那个树枝的目的不是正面攻击。
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它们。
我一边想着,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会被控制的失控吗?应该不会吧?
即使失控,弗兰也会帮忙解决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的意识并没有因为晕倒而消失,反而变得越发清晰。我能听到贤治的呼喊声,听到他背着我找到了与谢野晶子,听到我被安顿在了不知名的地方,甚至还有太宰和与谢野的谈话声。
脑髓地狱——对普通人来说可以侵害他人的精神,从而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人。而对精神力强的人来说,会让她想到记忆中最害怕的东西。
真是可怕的异能力。
我能感受到乱步抓着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冰冷的手指,颤抖的手掌。
脖子上传来疼痛感,是之前见过的被控制员工身上的诡异掌印。
乱步的身影逐渐模糊。
取而代之是一个又一个刺眼的白色灯光,在我的头顶出现,还有手术刀碰撞的清脆声音。
周围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和无尽的寂静。
我尝试着向前跑,依然回到了原点。
刺眼的光芒闪过,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我看到了熟悉的地方。
漆黑,永不见光,阴森,潮湿的囚牢内,关押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不停地求饶,不断地嘶吼,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直到咳血,手指抠挖着铁门,墙壁想要逃离——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我浑身冰冷,脸上的表情完全失控的看着这一幕。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还有刺鼻的人类排泄物的味道,如此的真实。
我看到一个满头杂草,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狭小笼子中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恨意,黑色的瞳孔注视着这一切。她的身上满是伤口,有些伤口已经化脓,有些是新伤,还在不断地滴血。
是我,是我自己。
我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想要触碰,手指却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
犹如一个旁观者。
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那一年,也是我完全不想再去回忆的时间。如果说所谓的失去记忆是作为实验失败品的被动副作用,我更希望是我自己选择,将这段难以启齿的记忆完全忘记。
我坐在女孩的身边,看着她被穿着满是血污白大褂的人拖拽出去,一次又一次。周围哭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片寂静。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声不吭的接受着药剂的注射,不断地忍受着药剂带来的疼痛。
我很清楚,不同药剂的作用是什么,有的会让你瘙痒难忍,甚至有想要抓破喉咙,自杀的冲动。有的会让你不同的器官迸发出难以接受的痛觉。
当时是什么让我坚持了下来呢?
我歪着头,望着不断干呕着的女孩,思考着。
时间过得太过混乱,在这里没有昼夜,没有欢乐,只有一眼望过去的药片。
我不断的回想着与乱步,与沢田纲吉,与彭格列,等等的美好记忆。这些才是我真正的记忆,而不是眼前出现过的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至于我坐在地上维持一个动作有些麻木。
我听到远处铁门开启的声音,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孩,这或许是她听过最悦耳的声音,她一定以为是即将获得拯救。
但并没有,被关押进来的是全新的灌了药抓进来的人们。
这些人还不知道即将会接受什么,朦胧的从药物中苏醒,开始察觉四周的环境,开始挣扎,放声大喊。
直到他们发现了女孩的存在,她奄奄一息的蹲坐在笼子里,身上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
我听到了他们愤怒的声音,咒骂,质问,问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还有两名明显与众不同的人。
其中一个人脸上带着懵懂的笑容,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凄惨的模样,他趴在笼子旁边,露出灿烂的笑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好呀,我叫果戈里。”
另外一名,我看到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女孩,红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怜悯的伸出手,触碰到女人蜷缩着的脚踝,用力的扯了下关着她的镣铐。
“陀思!你是打算要救她吗?可是她看上去快要死掉了——”
被称呼为陀思的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隔了许久才发出声音。“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没有一点反应,像个死人一样。
这些人也会在她死掉之前,被处理,只是短暂的相遇而已。
我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是在巷子中袭击我的人,一个是绑架案中混混口里说的金瞳白发的男人。还记得当时,他对我说,“你一定是我这边的人。”
原来他们真的认识,而且还是在这种狼狈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依然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多了一些聒噪的声音,果戈里总是在实验结束后,一边疼得掉眼泪,一边喊着爽死了再来一次,疯狂的尖叫着,最后脱力的瘫软在地上。
等到陀思被带走的时候,他一边哭着一边对默不作声的女人哽咽,“为什么——哈哈哈哈—好疼好疼—呐!!你不疼吗?!还是你在享受疼痛!”
我觉得他可能是疯了。
比起他陀思反而正常的可怕,他从来不会因为实验感到疼痛,也不会因为果戈里发疯用牙齿咬破他的胳膊,甚至撕扯着他的脑袋撞到墙上而做出一点变化。冷漠的像个死人,却又在与女人说话的时候,充满诗情画意。
他用温柔的声线描绘着碧海蓝天,高天之上的飞鸟,热情危险的沙漠,还有绚丽灿烂的烟花,以及她心底最为柔软,属于故乡的樱花。
我听到女人沙哑的声音,磕磕绊绊的说着。“狸奈,我叫浅生狸奈。”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果戈里对于药物的反应明显要激烈很多,他偶尔呈现出冷漠的姿态,偶尔又惊呼疯狂,我不理解他所谓的痛并快乐着是什么意思。
他和陀思会在浅生狸奈被抬回来的时候,温柔体贴的照顾着她,跟她讲那些她也曾习以为常的普通。
他们三个就像被紧固的失去一切的小兽,只能互相彼此舔舐。